清晨七点零三分,城市像一口煮沸的锅。
地铁站口人潮汹涌,黑压压一片。
西装革履的白领、背着书包的学生、拎着保温饭盒的老人,全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踩过那一级级冰冷的台阶。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停留,甚至连眼神都吝于施舍给身边的人。
李云飞站在最上层的台阶前,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捏着一根没拆包装的辣条。
他的左眼,忽然闪过一丝赤金。
不是错觉。
那抹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所到之处,空气仿佛扭曲了一瞬——紧接着,在他瞳孔深处,一幅诡异图景缓缓浮现:整座地铁站台的地基之下,竟埋藏着一张庞大无比的阵法!
一道道暗红色纹路如蛛网蔓延,每级台阶下方,都钉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屈辱钉”,每当有人踏足其上,钉尖便微微颤动,抽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气息——那是心火,是尊严,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后一丝执念。
“呵……”他咧了咧嘴,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清道司倒是会玩,把江湖手段藏进水泥钢筋里,专踩穷人的脊梁骨?”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褪色工装、脚蹬破胶鞋的大叔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安全帽滚落在地,整个人重重摔在第三级台阶上。
膝盖磕出血痕,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四周人流冷漠如铁壁,没人伸手,没人驻足,甚至有人嫌恶地绕开,仿佛他是一摊污秽。
李云飞眼神一沉。
他蹲下身,慢条斯理地撕开辣条包装,将那根红艳艳的零食塞进台阶缝隙,轻声道:“你们压人头,老子垫人脚。”
话音刚落,一道妖冶紫影破空而至。
苏媚来了。
她一身黑裙曳地,发丝如墨瀑垂落,手中银线缭绕,正是归家索。
只见她指尖轻挑,归家索如活蛇般缠住大叔手腕,轻轻一拉,竟将一段残碎记忆从他体内抽离——照心纱展开,画面浮现:
昨夜工地,昏黄灯光下,包工头一脚踹翻饭盒,指着这大叔骂:“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谈工资?”
大叔抬头,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也是人。”
啪!一记耳光甩过去,血从嘴角流下。
“呵呵。”苏媚冷笑出声,眼中寒光凛冽,“你说你是人?他们偏要叫你跪着当狗。”
她抓起辣条残灰,轻轻抹在大叔那双破旧不堪的鞋底,一字一句道:“你们踩他,老子给他铺路。”
归家索猛然收紧!
嗡——
整级台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道虚影冲天而起:那是年轻时的大叔,身穿崭新工装,站在高楼钢架之上,高举安全帽,对着整个工地怒吼:“这楼,是我盖的!谁也不能踩我的名字!”
声音虽无声,却震得人心发颤。
人群依旧麻木,但某些东西,已在悄然松动。
风起时,林诗音也到了。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她手持铭心簪,目光冷冷扫过台阶裂缝。
忽然,她蹲下,将簪尖刺入其中。
刹那间,眼前景象骤变——
子时,地铁隧道深处,数名身着黑色制服、胸口绣着“清”字徽章的“清道员”悄然出现。
他们手持青铜小铃,轻轻一摇,铃声幽微,却不带任何音波,直钻人心。
每一个听到铃声的劳动者,眼神便黯淡一分,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佝偻下去,最终低头顺目,如被驯服的牲畜。
“原来如此……”林诗音眸光冷彻,“他们不是维持秩序,是在消磨意志。用‘日常践踏’筑阵,以‘系统羞辱’炼蛊,目的就是让人忘了自己还能站起来。”
她猛地拔出铭心簪,反手割破掌心,鲜血淋漓。
一步踏上台阶,她在地面重重写下两个大字——
不 跪!
笔画落成刹那,整片站台地基泛起微光,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呼吸。
那些曾被踩碎的尊严虚影纷纷震颤,有的举起拳头,有的昂起头颅,有的只是默默站直了身体。
远处,青竹笛在李云飞腰间轻轻震鸣。
苏青竹的声音低低响起:“门后之人,亦曾跪过……如今守门者立誓,岂容此阵横行?”
李云飞望着脚下这片被无数脚步磨平的台阶,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左眼已无赤金,唯有一灯如豆,照亮人心幽处。
而在城市另一端,慕容雪正坐在轮椅中,铜铃静置膝上。
突然,那枚从未响过的铜铃,轻轻一颤。
她失聪多年的耳朵,竟隐隐“听”到某种频率——来自地底深处,密集、整齐、机械般的叩首之声,仿佛亿万生灵在同一时刻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