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望着升腾的光点,低声说道:“记不住的人,是因为没人愿意记住。但现在——”
他回头,目光掠过苏媚含泪的笑、林诗音紧绷的唇、慕容雪颤抖的手、柳如烟倔强的眼神。
“现在有人等了。”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动燃灰,拂过枯死的地基。
无人察觉,那株埋在塔底的青竹幼苗,根系再次搏动,比之前更有力了一分——
就像一颗沉睡千年的心,终于听见了召唤。
刹那,千名守灯人同时抬头,眼中燃起微火。
那一瞬,整座忘川祠仿佛从千年长夜中惊醒。
空洞的眼眶里浮起点点星芒,像是被风拂过的残烬重燃,又似沉湖底的灯火终于透出水面。
他们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铁链叮当作响,目光齐齐落在李云飞身上——那个站在香炉前,把辣条塞进长明灯下、说“老子现在等”的混账浪子。
一名老者颤巍巍地抬起手,枯瘦如柴的手指在胸前摸索良久,终于掏出一片泛黄残页。
纸角焦黑,字迹斑驳,却依稀可辨一行小篆:“火种不灭,归心者生——苏青竹。”
林诗音瞳孔一缩。
“苏……青竹?!”她猛地回头看向李云飞肩头的青竹笛,那笛身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与这残页遥相呼应。
“《火种录》……原来真有这本书。”柳如烟声音发紧,“清道司抹去了所有记载,可还是有人偷偷藏下了真相。”
老者嘴唇哆嗦着,几乎泣不成声:“我们……不是失败者……我们是被选中的人……只是……怕了……忘了……”
话音未落,林诗音已一步踏出,定命柱横扫而下,直劈锁住众人的铁链!
“咔嚓——”
一声脆响,第一道锁链应声而断!
紧接着,苏媚旋身起舞,燃忆纱如血瀑飞扬,赤焰缭绕间映照出无数记忆碎片——有少年执剑立誓守护苍生,有女子含泪焚毁家书投身任务,有老者跪拜祖坟后毅然走入祠门……
“你们没输!”她厉声喝道,“是他们偷走了你们的名字,让你们以为自己该死!”
慕容雪盘膝而坐,归心调自指尖流淌而出,琴音如雨,温柔覆盖每一寸阴冷角落。
那些原本浑噩麻木的灵魂,在这旋律中渐渐睁眼,颤抖,流泪。
李云飞静静站着,心火在体内奔涌,却不急着出手。
是“记得”,才能唤醒;是“愿意等”,才能回家。
他望着眼前这群曾被视为失败者的守灯人,忽然咧嘴一笑,嗓音沙哑却滚烫:
“想被记得的,留下;想走的——”
他顿了顿,抬手点燃最后一撮香灰,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他眼角的一抹红。
“老子送你们回家。”
话音落下,午夜钟响。
铛——!
第一声,千盏长明灯齐齐爆燃,灰白火焰尽数转为赤金,如同朝阳初升,将整个高塔染成一片辉煌。
第二声,半数守灯人缓缓跪下,双手捧起熄灭已久的灯盏,眼中泪光与火光交映。
他们选择留下,成为新的守望者,不再为遗忘服务,而是为“记住”而战。
第三声,另一半人相视一笑,身影逐渐透明,化作点点流光,随风飘散,归于天地之间。
没有悲鸣,只有释然。
而就在这一刻——
现代都市,凌晨四点。
监控画面中,清道司总坛的地基突然龟裂,钢筋混凝土如纸片般崩开。
一株翠绿幼苗破土而出,根系蜿蜒缠上一块残碑,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古字:归心堂·新址。
同一时间,海底深处,一座沉没千年的城楼缓缓升起,檐角铜铃随波轻晃,发出幽远回响,仿佛在回应那场跨越时空的钟声。
李云飞站在忘川祠最高处,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嘴角扬起。
“下一站……”他低声喃喃,手指摩挲着青竹笛,“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