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堂深夜,风雨未歇。
那株从唐朝副本带回的青竹幼苗静静立在院角花盆中,根系曾如金丝般缠绕泥土,流淌着微光,像是把某个时代的记忆也一并种进了现代。
可就在李云飞转身离去的一瞬——
一声轻响,仿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断了。
金光骤灭,整株幼苗瞬间枯黄,叶片卷曲,如同被无形之火焚尽生机。
屋内,慕容雪猛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耳边似有千万根银针同时刺入耳膜。
她捂住耳朵,冷汗滑落:“有人在擦名字……从最底层开始。”
她翻身下床,赤脚踩过冰冷地板,一把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守门录》——那是用“命名契”写就的命册,记载所有被他们救过、点亮灯火的人。
翻开第一页,她的瞳孔骤缩。
“李云飞”三个字赫然在列,可边缘已泛起灰白,像被橡皮一点点蹭去的铅笔印,正缓缓消褪。
“不……还没到极限。”慕容雪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名字上,归心调随血而动,探向地脉深处,“他们在反向追溯,用‘遗忘之力’抹除存在痕迹!这不是攻击,是清除——要把我们从‘被记得’的世界里彻底剔出去!”
与此同时,柳如烟破门而入,立命笔已在手中,墨汁未干,指尖染黑。
她一眼扫过《守门录》,脸色铁青:“不止他一个!你看这里——黑风寨老张头、元末那个替苏媚挡刀的小乞儿、华山脚下送药的樵夫娘子……全没了!名单正在塌陷!”
她提笔疾书,墨线如蛛网铺展,在“李云飞”三字外围画出一道封印符阵。
黑气从纸面渗出,像是有东西在啃噬文字。
墨痕微微颤抖,却终究撑住了。
“能护一时,护不了一世。”柳如烟喘息道,“他们找到了源头——只要让人彻底‘被遗忘’,我们就等于从未存在过。”
林诗音盘坐于堂前,定命柱横膝而放,闭目感应。
柱身不断震颤,发出低沉嗡鸣,仿佛承受着来自地底的巨大拉力。
“总坛……在‘遗忘之隙’。”她睁开眼,眸光清冽如冰,“那不是空间,是集体失忆形成的虚无裂缝。要开启它,需献祭百名‘被记得者’的名字,以记忆为薪,点燃‘忘川之源’。”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刺骨:“现在,他们正在反向献祭——烧掉我们的名字,让我们成为开启门户的祭品。”
话音落下,四下寂静。
只有窗外雨声敲打屋檐,像无数手指在叩问命运。
这时,李云飞推门进来,浑身湿透,青竹笛扛在肩上,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没说话,径直走向卧室床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铁盒。
盒子打开那一刻,所有人都怔住了。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秘籍,只堆满了破破烂烂的小玩意儿:一条半截舞带,绣着天魔教独有的火焰纹;一枚剑穗,缠着华山派特制的银丝;一只玉铃,挂着慕容皇室的凤徽;还有一个豁口陶碗,脏兮兮的,碗底还沾着泥。
“这是……”苏媚喉咙一紧。
“都是我带回来的东西。”李云飞低声说,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件信物,“苏媚跳完天魔舞后塞给我的带子,说‘别扔,脏了也能洗’;林诗音比武输了,脸红着甩给我这穗子,嘴上说‘送你当抹布’;小雪公主偷偷留下的铃铛,说是护身符……还有这个碗——黑风寨那群孩子饿得走不动路,我把最后一包辣条分了,他们叫我大哥,非把这个碗送我。”
他抬头,嘴角扬起一抹笑,痞气依旧,眼里却滚烫如火:“老子没文化,不会写字,记不住那么多名字。但我记得每一个冲我喊‘大哥’的人,记得每一个愿意信我的傻瓜。”
说着,他掌心燃起一团幽蓝火焰——心火,源自火种之主的力量,是他在一次次生死间点燃的灵魂之焰。
火焰落入铁盒。
刹那间,十七件信物同时发光!
光芒交织升腾,空中浮现出十七张面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笑着,有的流泪,有的临死前还在喊他的名字。
他们的影像虽淡,却清晰无比,仿佛从未被遗忘。
柳如烟呼吸一滞,立刻执笔蘸血,在铁盒底部写下四个大字:铭名契成!
墨迹渗入木纹,与心火交融,化作一道古老印记。
整个盒子嗡然共鸣,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以物载名,以情固忆。”她喃喃道,“只要这些信物不毁,他们的名字就不会真正消失。”
李云飞站起身,将铁盒紧紧抱在怀里,目光扫过众人:“既然他们想靠‘忘记’赢我们,那老子偏要用‘记住’砸烂他们的门。”
当夜,地铁末班车驶过第七区隧道时,监控显示轨道下方出现一段本不该存在的空洞层。
地图上毫无标注,探测器也无法穿透,唯有归心调指引方向——那里,正是城市记忆的地脉裂口。
众人潜入其中。
洞壁布满抓痕,全是被人强行刻下又粗暴擦除的名字。
“李云飞”“苏媚”“林诗音”……一道道划痕触目惊心,像是无数人在无声呐喊。
苏媚眼中含怒,挥舞燃忆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