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站在《贞观实录》焚烧后的灰烬前,火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交错。
他没再笑,也没再痞里痞气地甩什么俏皮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堆灰——仿佛在等一场迟来千年的回应。
“不毁阵?”柳如烟握着立命笔,指尖发白,“你让伪史继续运转?这等于放毒蛇在梦里咬人!”
“可若一刀斩了它,”李云飞缓缓抬头,眸中火光跳动,“谁还记得它曾多狠?谁信我们不是造谣?”他转头看向她,嘴角终于扬起一丝冷笑,“所以——我不破阵,我养它三天。”
他一把夺过立命笔,在空中疾书三字:“正史约。”
笔锋落处,金纹蔓延,如藤攀墙,悄然渗入史馆地基、梁柱、书架缝隙。
那一道道被墨层覆盖的血字忽然震颤,像是苏醒的脉搏。
整座伪史阵嗡鸣不止,符文流转却无法抗拒某种更高意志的改写。
“三日内,凡踏入此馆者——无论身份高低,皆不得蒙蔽心神。”李云飞声音低沉如雷滚,“他们看到的,将是‘真实’与‘篡改’并列浮现:一句‘公主自尽’旁,自动浮现‘囚于别宫,刻壁三千六百字’……让他们自己选,信谁。”
柳如烟瞳孔微缩:“你这是……以阵制阵?用他们的规则反噬他们?”
“聪明。”李云飞咧嘴一笑,把辣条包装纸揉成团扔进灰堆,“老子不做清官,只当判官——你们说谎,我就让全天下都听见真话怎么哭。”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而出,青竹笛残片在腰间轻响。
苏媚紧随其后,续魂纱裹着那缕紫衣女子的灵魂,如雾随形。
林诗音抬手收起民愿柱,玉光收敛入眉心,眼神冷冽而坚定。
慕容雪默默跟上,指尖轻抚胸前半截玉笛,唇间无声呢喃,似在回忆某段旋律。
御膳房,灶火早熄。
李云飞一脚踹开砖石,尘土飞扬。
他伸手探入灶底,摸出一卷油纸包,层层剥开——泛黄的手稿赫然显现,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每一页都浸着干涸的血痕。
最底下,躺着半截断裂玉笛,与井中女子手中那支,严丝合缝。
“赵元安……老哥,你够种。”李云飞低声说,将手稿递给柳如烟。
慕容雪接过玉笛,闭目凝神,指尖轻按孔位,缓缓吹响。
没有乐声喧天,只有一缕极淡、极柔的调子,如风拂柳,悄然扩散。
刹那间——
长安城万籁俱寂。
然后,万家灯火无风自亮!
街巷深处,熟睡的百姓齐齐睁眼,口中喃喃,如同梦呓,却又整齐如誓:
“昭宁未死……昭宁未死……”
“昭宁未死……”
一声声,一遍遍,汇成洪流,冲刷整座皇城。
史馆穹顶,伪史大阵剧烈震颤,符文崩裂,如玻璃炸碎!
一道幽影自阵心升起——是个身穿史官袍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中却含热泪。
他望向慕容雪手中的玉笛,嘴唇微动,终是含笑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夜空。
“成了。”林诗音轻声道,民愿柱彻底稳定,玉光笼罩全城。
翌日清晨,金殿之上。
皇帝尚未开口,史官捧着新修订的《实录》战战兢兢上前。
就在此时——
殿外骤然传来喧哗!
“让让让!刚出炉的馒头,烫手别碰!”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一名紫衣女子缓步而入,容颜绝世,眉心朱砂如血。
她手中执玉笛,步步生莲。
身后跟着个混混打扮的青年,叼着半个馒头,手里还晃着一包辣条。
李云飞一脚踏进大殿,咧嘴一笑,随手将辣条扔上龙案。
“陛下,”他懒洋洋道,“御膳房的锅,老子借来炒了盘回锅肉——顺便,把公主的命,带回来了。”
满朝震惊,鸦雀无声。
而在长安十七处角落——废弃祠堂、古井边、城门洞、破庙檐下……同时浮起点点微光,如同星火初燃。
柳如烟翻开随身携带的《守门录》,空白页上,新字浮现,墨迹未干:
“史可篡,灯不灭——火种所至,真言自现。”
李云飞转身,目光投向远方,低语如刃:
“下一个,轮到元末那帮魔头还账了。”
井口幽深,水面如镜。
归心堂众人已从古井返回现代,四周恢复寂静。
唯有那口老井边缘,青竹幼苗微微震颤,叶尖滴落一滴露水,坠入水中,涟漪轻荡。
李云飞蹲在井边,指尖划过水面,触到一丝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还没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