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想拿我娘的方子煮夺命的药……”他轻笑一声,拎起青竹短刃,刀锋在月光下泛起幽蓝火焰,“那我就亲自送一碗‘归家汤’过去——看看是谁,不配喝这口汤。”子时将至,长安城外百里荒原。
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像刀子刮过。
远处一座土坛孤零零矗立在枯草之间,四周黑压压跪满了人——流民、乞丐、逃兵、弃婴,男女老少皆有,衣衫褴褛,眼神空洞。
他们齐齐伏地,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怪调:“归……焚……归……焚……”
坛上,一道黑袍身影静立如铁塔,手中短刀缓缓划过地面裂痕,每一下都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
那旋律正是被篡改的《安魂调》,四拍为一轮,前三音温润如雨,第四音却骤然拔高,尖锐刺耳,宛如利刃剜心!
“呜——!”
又是一声凄厉哀嚎,一名跪拜的老妇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渗出黑血,双眼翻白,皮肤迅速灰败龟裂,转眼化作一具直立行走的怨奴,机械地转向身旁亲人,爪子猛地插入对方胸膛!
“啊!!”惨叫未绝,已有数十人接连倒地,尸变者越来越多,如同瘟疫蔓延。
苏媚瞳孔紧缩,指尖掐入掌心:“这些不是普通的淫奴……他们是活人祭!用万民之怨喂养邪阵,炼‘伪焚门者’!”她红绫已悄然缠腕,杀意沸腾,“我要撕了那狗东西的嘴!”
“别动。”李云飞一把扣住她手腕,声音低沉如雷滚地脉,“那是‘影祭’——以万人为柴,烧出一尊替身傀儡,承载怨龙残念。我们若强行冲阵,只会加速他成形。”
他眯眼盯着土坛中心,那里地面裂开一道幽深缝隙,隐隐透出暗红色光晕,像是大地在流血。
柳如烟蹲伏在侧,手指飞快描摹地表纹路,忽然浑身一震:“这底下……是‘归心阵’的残脉!当年我师父参与建造长安地脉机关时提过,这是安魂网最初的根基阵眼,后来因战乱崩毁,没想到竟被埋在此处……”
“也就是说,”她抬头,目光灼亮,“如果我们能从内部逆接残阵,就能让他的音律反噬其身,烧他自己!”
李云飞没有犹豫,只看了她一眼:“带路。”
三人借夜色掩护,悄然潜至土坛边缘。
柳如烟以机关铜铃引开巡游怨奴注意,苏媚以天魔舞幻影遮断音波侦测,李云飞则纵身跃入地脉裂口,身形没入黑暗。
地下,腐臭与焦味交织,青焰照亮四周——残破石柱上刻满古老符文,中央一座圆形阵盘早已断裂,仅剩几缕微弱金线连接,似垂死之人的心跳。
他脱下外袍,露出心口那道泛着温润青光的“心门纹”。
咬破指尖,一滴精血落下,正中阵心。
嗡!!!
整座地脉轰鸣震荡!
青焰顺着断裂纹路疯狂蔓延,仿佛干涸河床重获春汛。
残阵之上,金光暴闪,竟浮现出半个完整的“归”字图腾!
坛上,黑袍人声音骤然紊乱!
“呃——!”他猛然顿住,短刀卡在地面裂缝中,发出刺耳摩擦声。
四周怨魂感应到异动,竟不再听令,反而掉头扑向土坛,嘶吼着撕咬坛壁!
“不可能!这阵已定!谁敢逆我?!”黑袍人怒吼,面具一角在剧烈震动中碎裂。
月光洒落。
李云飞瞳孔骤缩。
那一角碎裂之下,露出半张脸——眉骨高耸,鼻梁笔直,唇角弧度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头,隔着十丈距离,死死盯住地底那道身影。
“你……你也活着?”声音沙哑扭曲,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李云飞站在青焰洪流之中,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原来……娘当年烧的不止一道门。”
话音未落,青焰顺地脉奔涌而上,如怒龙出渊,直扑土坛!
黑袍人仰天咆哮:“你既成火,为何不焚天?!你本该与我一同烧尽这虚伪人间!”
烈焰席卷而来,他却不退反笑,双手结印,引爆残阵最后一丝力量。
“师兄……你护得住这一城,”他在火光中化作灰烬,临散前冷笑回荡夜空,“可你护不住天下。”
风停,火熄。
荒原重归死寂。
而就在此时——
长安城头,一道斗篷身影再度浮现,伫立在最高处的烽火台边。
他手中短刀轻轻敲击城砖,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正是《安魂调》起音暗号。
城下一名蜷缩取暖的乞丐忽然抬头,浑浊双眼望向天空,喃喃低语:
“两个火……要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