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刮过荒庙残破的屋檐,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李云飞靠在冰冷石墙边,胸口只剩一道焦黑的痕迹,像被天火亲吻过的烙印。
他呼吸微弱,却平稳,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从一场千年的梦里挣扎醒来。
苏媚死死攥着他手腕,指节发白,仿佛只要一松手,眼前这个浪荡不羁、总爱笑着哄她开心的男人就会化作青烟,消散在这片雪原尽头。
“你再掐下去,我这条胳膊就真成灰了。”他嗓音沙哑,却还带着点熟悉的痞气,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苏媚猛地抬头,红着眼瞪他:“你说过要跳华山剑舞给我看的……跳不完,不准死!”
话未落,声音已哽住。
她不是怕他死,是怕他不再回来——不是肉身归来,而是那个会摸她头发、会骂她傻、会在她耳边说“老子罩你”的李云飞,彻底被那场焚心之火烧成了虚无。
李云飞望着她,眸光微闪,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那一瞬,苏媚心头一震——他的掌心滚烫,不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人,反倒像……重新点燃了什么。
柳如烟从地窖爬出,脸色惨白,手中攥着一块刻满符纹的青铜残片。
她踉跄几步,喘息道:“这‘归心阵’……不是后来建的。是三百年前,苏青竹亲手埋下的机关枢纽。她早算到了——每一代‘青音传人’走到尽头时,都会面临‘焚门’与‘归心’的抉择。”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她留下这条路,就是为了等一个……愿意回头的人。”
庙内寂静如死。
神龛之后,一道隐秘凹槽中刻满了细密音纹,如同琴弦织成的网,中央一池静水幽幽泛着冷光。
奇怪的是,水面平滑如镜,却映不出人影,只倒映着一团缓缓跳动的青焰,宛如活物。
墨音的残音忽而响起,自李云飞腰间断笛的裂口处逸出,随风飘荡:“以火照心,见魂本相。”
李云飞沉默片刻,抬手抽出腰间短刀,在掌心一划。
鲜血滴落,落入池中。
刹那间,火焰暴涨!
水面扭曲,光影翻涌,竟浮现出一段尘封的画面——
年轻的女子跪在荒庙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手中紧握一柄短刀,刀尖深深插入地脉裂口。
她仰头望天,泪流满面,嘶声立誓:“吾子若成焚门者,愿天地留一线归途!哪怕逆天改命,我也要为他点一盏回家的灯!”
那是他的母亲。
三十年前,她不是在守门,是在等他。
李云飞瞳孔剧震,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那些年她独自承受的地火灼体、怨念侵蚀,并非只为镇压灾厄——而是为了在这里,布下一座能让他“归来”的阵。
她不信天道,不信轮回,只信一碗汤、一道符、一句话,能留住血脉相连的骨肉。
柳如烟咬唇,轻声道:“我在地窖最深处找到了这个……”
她捧起一座石台,缓缓升起。
台上,静静躺着半卷泛黄药方,字迹娟秀却苍劲,墨色已褪,边角焦黑。
《安神汤方》。
最后一味药材,原本写着“宁心草”,却被一笔狠狠划去,改作两个字——
归魂。
“她熬了三十年。”柳如烟声音极轻,“不是等救世之人,是等你……能活着回来。”
李云飞怔然许久,终于伸手接过药方。
指尖抚过那“归魂”二字,像是触到了母亲三十年来的守望与执念。
他低头,将药方贴身藏入怀中,紧贴心口。
那里虽只剩焦痕,但心跳,重新有力。
“娘……”他低声喃喃,“你儿子回来了。”
风停雪歇,庙外一片死寂。
可就在这一刻,李云飞忽然抬眼,望向庙门之外。
他感知到了——某种东西,在雪原深处缓缓蠕动,带着腐朽的恨意,正悄然逼近。
苏媚察觉异样,立刻抽剑在手,警惕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