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药田的微响戛然而止,仿佛天地间只剩那道蹲在屋脊上的小小身影。
月光洒落,照不进他瞳孔深处那一片冰冷剔透的琉璃色,倒映着整个青竹堂——还有站在院中槐树下的李云飞。
李云飞没抬头。
他只是静静望着屋里。
烛火摇曳,苏媚坐在柜台后,指尖拨着算盘,唇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在笑某句未出口的调侃;林诗音伏案抄方,笔尖顿了顿,抬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镜,眉宇间的清冷早已被温柔浸透;慕容雪戴着耳机剪视频,屏幕映出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那是属于现代都市的烟火气,是她们曾拼死逃离又拼命奔赴的“平凡”。
他的心,竟比七日来任何一次突破都更安定。
“我问你,”灵核童子声音轻得像一缕雾,“是否确认脱离?一旦选择,再无回头。你带回来的人,不再受系统法则保护。她们会老,会病,会死……你也一样。”
李云飞终于抬头。
目光如刃,却不再锋利外露,而是沉敛如井水映月。
“你说错了。”他嗓音低缓,却字字清晰,“她们不是‘带回来’的。她们是……自己选择了留下。”
他缓缓转身,走向院中那棵百年老槐。
树皮斑驳,刻着一道又一道浅痕——那是他初回现代时,每完成一个副本,便划下一记。
从“不入流”到“大宗师”,三十六道,如同三十六次重生。
此刻,他从怀中取出青竹笛。
笛身温润,泛着淡淡的碧光,仿佛还残留着苏青竹最后一声叹息。
它曾是钥匙,是武器,是金手指,也是枷锁。
他单膝跪地,将笛子垂直插入槐树根旁的泥土。
刹那间,掌心音纹猛然震颤,如江河倒灌,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尽数归于心窍。
一股浩瀚之力在体内轰然炸开,却又被某种更深沉的意志驯服——不再是系统赋予,而是由血肉、记忆、情感凝成的真正属于“李云飞”的力量。
青竹笛开始崩解。
一寸寸化作青烟,缠绕树干,渗入土壤,最终消散于夜风之中。
“我已不再是旅者。”他站起身,轻声道,声音不大,却似穿透时空,“而是归人。”
话音落。
整座城市,所有挂着“中医馆”“药铺”“国医堂”牌匾的铜铃,无风自响。
叮——
一声接一声,由近及远,连绵不绝,仿佛天地为之共鸣。
屋顶上,灵核童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琉璃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身形如雾消散。
青竹堂恢复寂静。
唯有那株忘忧草,在月下轻轻摆动,露珠悄然凝聚,又缓缓滑落。
而在地底最深处,无人知晓的秘境里,一块布满裂痕的灵音碑正悄然震动。
最后一道裂痕,缓缓闭合。
碑底压着的半张泛黄旧照,缓缓浮现——
照片上,年轻时的李母在一名白衣女子旁边。
那女子眉眼如画,气质空灵,赫然与梦璃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墨迹如血,蜿蜒如咒:
“若他归来,替我告诉他——青竹从不孤生。”
夜风吹过,槐叶轻响。
李云飞站在原地,忽然抬手按住胸口。
掌心之下,皮肤微热,仿佛有某种古老的律动,正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