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听竹轩”,丫鬟墨书正捧着一叠帖子等着。“小姐,这些是各府送来的赏花宴帖子,老夫人让您定夺。”墨书是沈微婉穿越后亲自挑的丫鬟,手脚麻利,嘴也严实,比原主留下的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强多了。
沈微婉接过帖子,随手翻了翻。镇国公府的嫡女、礼部尚书的千金……大多是些平日里爱搬弄是非的。她忽然想起景帝的话,拿起笔在纸上圈了几个名字:“把这几位划掉。”
墨书探头一看,都是些家世显赫却名声不佳的。“小姐,这样会不会得罪人?”
“得罪就得罪了。”沈微婉蘸了点朱砂,在一张帖子上画了个叉,“你瞧这安乐侯府的五小姐,去年把人家绣娘的稿子说成自己的,这种人请来,怕是要偷我院里的墨兰。”她又圈了个名字,“把长公主府和苏探花加上,就说……是陛下的意思。”
墨书眼睛一亮:“还是小姐高明!有陛下这话,谁也不敢多嘴。”
沈微婉放下笔,望着窗外的月光。她想起前世在博物馆里看的那些古画,画里的仕女总是低眉顺眼,可谁知道她们眼底有没有藏着惊涛骇浪?她这只不小心闯入古画的“刺头”,偏要在这侯府的规矩里,走出条自己的路来。
三日后的赏花宴设在侯府的沁芳园。沈微婉穿着件月白色的软缎裙,裙摆绣着几枝淡墨兰,倒比那些穿红戴绿的小姐们清爽多了。她刚走到牡丹花丛边,就听见一阵娇笑,淑妃的妹妹——安乐侯府的三小姐正捏着帕子说:“听说有些人啊,仗着会下两盘棋,就敢在陛
沈微婉假装没听见,转身去看那株绿牡丹。忽然身后有人说:“这‘豆绿’乃是花中珍品,需得用玉泉山的泉水浇灌才好。”
她回头,见苏慕言站在廊下,青衫落拓,倒比那日琼林宴上更显清俊。“苏公子也懂养花?”
苏慕言拱手笑道:“家父曾在江南任过职,耳濡目染罢了。”他话锋一转,“前日多谢三小姐解围,只是……”他压低声音,“淑妃娘娘那边,怕是要记恨您了。”
沈微婉折了支芍药,漫不经心地说:“记恨就记恨吧,总比被人当软柿子捏好。”她忽然朝苏慕言眨眨眼,“再说了,我手里有陛下给的免罪金牌——赏花宴的名单是我拟的,她若敢来闹,就是不给陛
苏慕言被她逗笑,眉眼舒展如春风拂过:“三小姐果然胆识过人。”
正说着,长公主的銮驾到了。沈微婉迎上去时,长公主拉住她的手笑道:“那日你送的杏仁酪里藏的字条,本宫瞧见了。‘寒彻骨’三字,说得好!”她拍了拍沈微婉的手背,“这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你且当是过耳的柳絮,不必放在心上。”
有了长公主这句话,那些原本想看热闹的人都收敛了气焰。沈微婉陪着长公主在园子里散步,忽然瞥见柳姨娘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往荷花池边去,手里还捧着个瓦罐。她心中一动,拉着长公主说:“公主您看那锦鲤,颜色多鲜亮。”
走近了才发现,那丫鬟正往池里倒东西,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油花。沈微婉“呀”了一声:“这不是柳姨娘院里的春桃吗?你往池里倒什么呢?”
春桃吓得手一抖,瓦罐“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馊水泼了一地。长公主皱起眉:“侯府的规矩呢?谁让你在这里乱倒东西?”
春桃“噗通”跪下,哭道:“是……是柳姨娘说,池里的锦鲤抢了她的风头,让奴婢……让奴婢……”
话没说完,西跨院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柳姨娘听说春桃被抓,竟披头散发地跑来,指着沈微婉骂道:“是你!都是你害我!”
沈微婉还没说话,长公主已沉下脸:“定安侯府就是这样教妾室规矩的?在贵客面前撒泼,传出去不怕丢尽侯府的脸面?”
老夫人闻讯赶来,见状气得发抖,扬手就给了柳姨娘一巴掌:“孽障!还不快给长公主和三小姐磕头谢罪!”
柳姨娘捂着脸,眼神怨毒地盯着沈微婉。沈微婉却忽然笑了,声音清亮:“柳姨娘怕是忘了,前日你说这池里的锦鲤是不祥之物,要偷偷毒死它们。今日若不是被抓个正着,明日满京城怕是要传侯府容不下活物呢。”
这话戳中了老夫人的忌讳,她厉声道:“把柳姨娘带回西跨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半步!”又转向长公主屈膝行礼,“让公主见笑了,是老身管教不严。”
长公主扶起老夫人,目光却落在沈微婉身上,带着赞许:“三小姐年纪轻轻,倒比旁人通透。这宅院里的事,该强硬时就得强硬,不然,总有些阿猫阿狗想爬到头上。”
沈微婉低头浅笑,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苏慕言正朝她拱手,眼里满是敬佩。她忽然觉得,这古代的宅斗虽然麻烦,但收拾起恶人来,可比在现代打离婚官司爽快多了——至少在这里,道理和身份,总能压过那些歪门邪道。
夕阳西下时,赏花宴散了。沈微婉站在廊下看着宾客离去,墨书捧着件披风过来:“小姐,风凉了。”
“你说,”沈微婉接过披风披上,“柳姨娘被禁足,二姐姐会不会记恨我?”
墨书撇嘴道:“二小姐耳根子软,总被柳姨娘哄骗。不过今日她亲眼看见柳姨娘往池里倒脏东西,该醒悟了吧?”
沈微婉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笑了。管她醒不醒悟,自己活舒坦了才最重要。她转身回房,桌上放着景帝让人送来的新茶,旁边压着一张字条,是李总管的笔迹:“陛下说,棋局未完,改日再约。”
她拿起字条凑近灯前,见墨迹里还藏着淡淡的龙涎香。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觉得这侯府千金的日子,或许会比她想象的更有趣些。至少,这里有懂棋的对手,有撑腰的靠山,还有……满园待她收拾的“春色”。
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这盘刚刚开局的人生,奏响了轻快的序曲。沈微婉端起茶杯,对着月光轻轻一敬——管他前世今生,她沈微婉的人生,从来都由自己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