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命由我(1 / 2)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藏兵谷的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狗蛋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躺平,而是盘膝坐在一株老树下,并非在修炼,只是单纯地坐着,目光有些悠远地落在山谷间嬉戏打闹的二哈,以及趴在溪边,任由几只色彩斑斓的灵鸟落在它厚实皮毛上梳理羽毛的大黑身上。苏清月在不远处的药田里,正细心地将一株新培育的、叶片呈现出淡淡霞光的“流霞草”周围的杂草拔除,动作轻柔而专注。阿飘则不见踪影,想必又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记录新纪元的风土人情”(用李狗蛋的话说,就是去听墙角八卦)了。王铁柱在厨房方向,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以及锅碗瓢盆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伴随着隐约可闻的、试验新菜式的哼唧声。

这一切,构成了藏兵谷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午后。安宁,琐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李狗蛋的视线缓缓移动,从二哈那永远精力过剩的蠢萌身影,移到大黑那包容一切的憨厚姿态,再落到苏清月那在阳光下仿佛泛着微光的清丽侧颜。他的目光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懒散,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太多过往的复杂光芒在缓缓流淌。

他没有刻意去回忆什么,但一些画面、一些感受,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并非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对比,一种跨越了巨大时空鸿沟的、关于“活着”的体悟。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黑风寨当火头军的时候。那时的“活着”,是为了下一顿能吃饱,是为了在乱世中能苟全性命,是为了怀里能多攒下几个铜板。那是被动的,小心翼翼的,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透着对未知危险的警惕和对生存本能的坚持。飞升成仙?长生不死?那是遥不可及、甚至不敢去做的梦,是话本里、说书人口中的传奇,与那个浑身油烟味、只想着明天能不能偷到寨主珍藏好酒的小伙夫李狗蛋,隔着天堑。

后来,命运的洪流将他卷起,抛入一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他见识了飞天遁地的神通,经历了尔虞我诈的争斗,拥有了移山倒海的力量,也背负上了难以想象的责任。他遇到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找到了愿意相伴一生的爱人,也直面了世间最深沉黑暗的阴谋。他战斗过,逃亡过,绝望过,也奋起过。他亲手打破了禁锢众生万古的枷锁,成为了传说中“逆天改命”的英雄。

那段岁月,是极致的绚烂,也是极致的沉重。每一次力量的提升,都伴随着更巨大的风险;每一次看似风光无限的壮举背后,都可能藏着粉身碎骨的危机。“活着”,在那时意味着抗争,意味着背负,意味着在刀尖上舞蹈,用尽全力去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长生不死?在朝不保夕的厮杀中,那更像是一个讽刺。飞升成仙?当他最终站在“天道织机”面前,看清那所谓“飞升”的真相时,这个曾经让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目标,已然成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话。

而现在……

李狗蛋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眼前这片宁静的山谷。二哈终于玩累了,吐着舌头跑到大黑身边,挤进大黑温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盹。大黑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用鼻子蹭了蹭二哈,便继续安然地充当毛绒靠垫。苏清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隔着一段距离望向他,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她微微歪了歪头,用眼神传递出一个无声的询问。李狗蛋咧嘴,回了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苏清月便也浅浅一笑,低下头,继续侍弄她的药草,嘴角却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

王铁柱的切菜声停了,接着是热油下锅的“刺啦”声响,随即,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香气开始从厨房方向弥漫开来,那是他新研究的某种融合了灵药和山珍的菜肴味道,带着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鲜活气。

这一切,平凡,琐碎,甚至有些“无聊”。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没有波澜壮阔的历险,没有万众瞩目的荣光。有的只是日常的吃喝拉撒,是伙伴间的插科打诨,是爱人间的默默相守,是忠宠间的依赖陪伴。

可就是这样的“无聊”,这样的“平凡”,却是李狗蛋曾经豁出性命去争取,去守护的。

飞升成仙?长生不死?

李狗蛋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曾经让无数修士疯狂的概念,此刻却只觉得如同远处天际的浮云,虽然存在,却已引不起他心中丝毫波澜。

成仙如何?长生又如何?

若成仙意味着要踏入另一个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天界”,受制于新的规则,甚至可能成为维护那种剥夺众生希望的“秩序”的一部分,那这仙,不成也罢。若长生意味着要背负着永恒的孤独,看着亲友一个个在时光中老去、消逝,自己却只能作为漫长岁月的旁观者,那这长生,不过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刑罚。

他追求的,从来就不是虚无缥缈的永恒,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