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那以生命精血刻下的“飞升…是局!”四个字,如同四柄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李玄真的认知壁垒,将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与焚毁理智的狂怒,同时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识海中,青云宗禁地深处那卷残破玉简上模糊不清的绝望呓语,与眼前这具嵌在石壁中、散发着永恒怨念的骸骨,以及石壁上力透石壁的泣血遗言,轰然重叠,化作无可辩驳的铁证!
恐惧如同九幽之下的寒潮,瞬间将他淹没,窒息感扼住了喉咙。随之而来的,是足以焚天的愤怒与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亿万修士舍生忘死追求的大道,竟是一个以众生为柴薪的弥天骗局?!青云宗的覆灭,同门的血仇,自己一路的挣扎求生,难道都只是这盘大棋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噗!”一口逆血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剧烈的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握着玉铲的手青筋暴起如虬龙,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那温润的玉质捏碎!
“狗蛋哥!狗蛋哥!你醒醒!别吓俺啊!”王铁柱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大黑那带着焦躁和担忧的低吼,以及它用温热的鼻尖触碰后背带来的微弱暖意,都显得那么遥远。
不行!不能沉沦!现在不是时候!
李玄真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剧痛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强行将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混乱思绪和滔天情绪压了下去!识海中,《混元功》的心法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他以顽强的意志重新点燃,土黄色的灵力艰难却坚定地在经脉中奔涌起来,驱散着那侵入骨髓的阴寒死气。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具骸骨和石壁上的血字,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冰冷刺骨的清醒。
证据!这是足以颠覆一切的铁证!必须带走!
“铁柱!”李玄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别愣着!把装冰魄石的那个最大的玉盒腾出来!快!”
王铁柱被这声低吼惊醒,看到李玄真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眼神却锐利得吓人,仿佛燃烧着两团冰冷的火焰。他不敢多问,手忙脚乱地将怀里那个原本装着几块冰魄石的玉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寒气四溢的冰魄石转移到另一个较小的玉盒中,然后捧着那个空出来的、足有半人高的特制寒玉盒,递了过去。
李玄真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变得异常小心而凝重。他没有直接用铲子去撬动骸骨,而是再次催动玉铲,灌注灵力,沿着骸骨与岩壁融合的边缘,极其小心地、如同雕刻艺术品般,一点一点地将周围的岩石剥离。
咔嚓…咔嚓…
细微的剥离声在死寂的岔道中格外清晰。每一铲下去,都伴随着簌簌落下的石粉。李玄真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具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的骸骨。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精神高度集中,既要避免损坏骸骨本身,更要确保将那刻有血字的石壁部分完整地切割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王铁柱抱着玉盒,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大黑也停止了低吼,赤红的熊眼警惕地扫视着岔道入口的方向,庞大的身躯微微绷紧,它虽然不明白那骨头有什么特别,但它能感觉到李狗蛋此刻的郑重其事,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火犀群的嘶吼和魔修的呼喝声似乎减弱了,但另一种更压抑、更强大的威压正在山坳中弥漫开来!
“成了!”李玄真低喝一声,终于停下了动作。只见那具半嵌在岩壁中的灰白色骸骨,连同它下方那块刻着泣血遗言的、约莫三尺见方的平整石壁,被完整地从山体中切割了出来!切口平整,如同天然形成。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因为骸骨被整体剥离,似乎更加浓郁地萦绕其上。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托举着万钧重担,双手稳稳地托住那块连着骸骨的沉重石板,极其缓慢、轻柔地将其平移,然后稳稳地放入了王铁柱捧着的巨大寒玉盒中。
嗡…
当骸骨与石板完全没入玉盒的瞬间,盒内铭刻的微弱符文似乎被那浓烈的死寂气息引动,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晕,如同一个微型的封印,将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死气牢牢锁在了盒内。玉盒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触手冰凉刺骨。
“盖上!”李玄真沉声道。王铁柱连忙将沉重的玉盒盖子合上,严丝合缝。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顿时被隔绝了大半,虽然玉盒本身依旧散发着寒意,但至少不再直接影响心神。
做完这一切,李玄真才长长地、带着一丝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看都没看那玉盒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动摇心神,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向这处被血煞门改造的矿洞据点。
时间紧迫!外面随时可能有血煞门的高手返回!
“搜!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储物袋!玉瓶!矿石!一个不留!”李玄真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狠厉的贪婪。巨大的秘密带来的冲击,此刻被他强行转化成了对资源的极度渴望——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资格去触碰、去揭开那恐怖的真相!
他身形如风,瞬间掠到那洼地火灵髓池旁。池中的赤红色粘稠液体只剩下浅浅一层,散发着惊人的热力。他毫不犹豫地取出那个特制的、铭刻着隔热符文的玉壶,将最后约莫半壶的地火灵髓一滴不剩地收取干净!玉壶入手滚烫,壶身微微发红,显示着内里蕴含的狂暴能量。
紧接着,他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开矿工具和几个血煞门弟子遗留的、沾染着血迹的灰色储物袋。他一把抓起,神识粗暴地探入其中,迅速清点。
“下品灵石一百二十块…垃圾!赤铜矿三块…勉强!凝血草两株…魔道玩意,先收着!”他一边飞快地将有用的东西——灵石、矿石、几瓶标注不清的丹药、几块记录着零散信息的玉简——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一边将那些明显带着浓重血腥气和魔纹的破烂衣物、低阶魔器随手扔掉。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在一个看起来相对精致些的黑色储物袋角落,他摸到了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由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册子。册子边缘焦黑卷曲,似乎经历过焚烧,只剩下中间一小部分还算完整。他下意识地翻开,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魔功心法,而是一些极其潦草、如同鬼画符般的笔记和几幅扭曲的人体经络图,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语焉不详的小字,充斥着“逆脉”、“血煞冲关”、“假丹”、“凝煞”等字眼,透着一股疯狂而邪异的气息。
《血煞筑基手册》?不,这更像是一份残缺的、记录着某种离经叛道、强行突破关隘的禁忌实验笔记!李玄真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跳。他来不及细看,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或许对他即将冲击的金丹境,有着难以估量的参考价值——哪怕是反面的警示!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本残破的兽皮册子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