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腐毒瘴气如同粘稠的胶质,沉甸甸地淤塞在每一寸空间,压迫着肺腑。墙角堆积的剧毒废渣散发着甜腻与腥臭交织的死亡气息,混杂着金属锈蚀的铁腥和陈年药垢的酸馊,令人作呕。李狗蛋佝偻着背,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指尖捏着一块灰白粗糙的火山浮石,心神沉入《混元功》的内视之中。丹田内,那汪凝练如汞的炼气大圆满灵液缓缓流转,精纯而内敛,竭力修复着后背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每一次灵力流过撕裂的经脉,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混杂着火毒灼烧的隐痛。海髓玉紧贴胸口,蜂窝状孔洞内灰蓝幽光明灭不定,艰难地过滤着无孔不入的毒瘴,减轻着蚀骨的痛苦。
“呜…”二哈蜷缩在他脚边,断腿处厚敷着混合了浮石粉末的黑色药膏,琥珀色的竖瞳半阖着,传递来断断续续的意念:“痛…痒…好…慢…”它残存的变异灵觉,敏锐地捕捉着伤口深处细微的生机在药力与灵力的双重滋养下,极其缓慢地蠕动、愈合。
阴影深处,苏清月如同融入了角落的石壁。她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 不可见,唯有 一双 沉寂 如 古井 的 眸子,偶尔 在 黑暗中 掠过 一丝 微弱 的 光亮。她面前,摊开着一块 洗得发白、边缘 磨损 起毛的粗麻布。布上,杂乱地堆放着 几样 毫不起眼、甚至 污秽 不堪的物品:
? 一小堆 颜色各异、干瘪 发黑的药草 根茎 与 叶片(边角料 废渣,灵力 几近 枯竭)。
? 几撮 灰扑扑、混杂 着 金属 碎屑 和 不明 结晶的矿物 粉末(炼废 丹砂 残渣)。
? 半碗 浑浊 粘稠、散发 着 淡淡 腥甜 与 土腥 味的潭底 淤泥(蕴含 微弱 水毒 与 杂质)。
? 一个 豁了 大口、布满 烟熏 火燎 痕迹的粗陶 破瓦罐。
? 几块 黑乎乎、质地 疏松、勉强 能燃的劣质 木炭。
没有 丹炉 的 灵火 氤氲,没有 地火 的 稳定 热源,没有 精纯 的 灵材 提纯,甚至 连 一把 像样 的 药铲 都 没有。只有 一个 被 废尽 修为、丹田 破碎 如 荒漠 的 女子,对着 一堆 被 世人 视为 垃圾 的 废料。
苏清月 伸出 枯瘦 却 异常 稳定的手指,指尖 沾染 着 石屋 地面 的 灰尘。她先 拈起 一小块 暗红 近黑、干瘪 如 树皮的“ 赤阳草 ” 根须(废渣),凑近 鼻尖,极其 微弱地嗅了一下。没有 灵力 辅助,她 只能 凭借 残存 的 记忆 与 对 药性 深入 骨髓 的 理解,去 “ 触摸 ” 那 几乎 消散 殆尽 的 微弱 “ 火毒 ” 余韵。接着,她 拿起 一小片 靛蓝 带 紫斑、边缘 卷曲的“ 寒霜 藤 ” 枯叶(同样 是 废渣),指尖 轻轻 捻动,感受 着 叶片 残留 的 那 一丝 若有若无 的 阴寒 滞涩 感。
她 的 动作 极其 缓慢,专注 得 如同 在 进行 一场 神圣 的 仪式。眼神 空洞 地 落在 眼前 的 废料 上,仿佛 穿透 了 污秽 的 表象,直接 “ 看 ” 到 了 其中 蕴藏 的 混乱 而 微弱 的 药性 本源。她 将 几样 属性 相冲 的 废料 按 某种 难以 言喻 的 比例,极其 精确 地 放入 破瓦罐 中。然后,用 一块 边缘 锋利 的 碎石片,小心翼翼 地 刮下 一小撮 潭底 淤泥,如同 撒 入 最 关键 的 “ 药引 ”。
准备 就绪。苏清月 拿起 两块 劣质 木炭,放入 瓦罐 下方 一个 用 石块 简单 垒起 的 小灶 内。她 没有 火石,只用 一根 干燥 的 硬木 枝,在 另一 块 粗糙 的 燧石 上,以 特定 的 角度 和 节奏,反复 摩擦。
“嚓…嚓…嚓…”
单调 而 枯燥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石屋内回响。火星 零星 迸溅,落在 干燥 的 引火 绒 上,却 迟迟 不肯 点燃。汗水 顺着 苏清月 苍白 的 额角 滑落,滴入 尘土。她 的 嘴唇 抿 得 发白,眼神 却 依旧 沉静,没有 一丝 不耐。终于,在 不知 第 几百 次 摩擦 后,一点 微弱 的 火苗 “ 噗 ” 地 一声,在 引火 绒 上 怯生生 地 跳跃 起来!她 立刻 用 枯枝 小心 翼翼 地 挑起 火苗,引向 灶 内 的 木炭。
凡火 点燃!橘黄 的 火苗 舔舐 着 劣质 木炭,散发出 浓密 的 黑烟 和 刺鼻 的 硫磺 味,毫无 丹火 的 纯净 与 稳定。热量 散逸 严重,忽 明 忽 暗。
苏清月 毫不在意。她 将 破瓦罐 架 在 简易 灶 上,身体 微微 前倾,几乎 将 脸 贴 到 罐口。她 的 眼睛 死死 盯 着 罐内 那 堆 污秽 的 混合物,耳朵 则 捕捉 着 火焰 燃烧 时 发出 的 每 一丝 细微 的 “ 噼啪 ” 声 和 气流 的 流动 声。她 的 手 稳 得 惊人,时而 用 一根 细 树枝 轻轻 拨动 罐内 的 废料,调整 受热 面;时而 用 破 蒲扇 对着 灶 口 极其 微弱 地 扇动 几下,控制 着 那 随时 可能 熄灭 或 爆燃 的 火苗 大小。
罐内 的 废料 开始 受热。没有 灵力 的 引导 与 保护,不同 属性 的 药性 在 高温 下 剧烈 冲突!“ 嗤 —— !” 一股 墨绿 近黑 的 腥臭 烟雾 猛地 从 瓦罐 豁口 喷出!带着 强烈 的 腐蚀性!苏清月 侧头 避开,但 几缕 烟雾 依旧 燎 过 她 苍白 的 脸颊,留下 一道 细微 的 红痕。她 眉头 都 没 皱 一下,只是 立刻 将 一小撮 灰白 的 矿物 粉末(炼废 的 寒玉 粉 渣)撒 入 罐中!
烟雾 瞬间 被 压制 下去!罐内 传来 “ 咕嘟 咕嘟 ” 的 粘稠 沸腾 声,如同 沼泽 深处 的 毒 泥 在 翻滚!一股 更加 复杂 难闻 的 气味 弥漫 开来——焦糊 味、土腥 味、金属 锈味、腐烂 草根 味…混合 成 一种 令人 闻之 欲呕 的 地狱 气息!
李狗蛋 被 这 股 恶臭 呛 得 皱了 皱眉,从 入定 中 睁开 眼。他 瞥 了 一眼 角落 里 那 个 在 浓烟 与 恶臭 中 沉静 如 石雕 的 身影,又 看了看 那 个 冒着 诡异 气泡 的 破瓦罐,嘴角 忍不住 抽搐 了 一下,内心 腹诽 : “ 这 苏小娘皮 … 又在 鼓捣 什么 毒 玩意儿 ? 嫌 这 ‘ 福地 ’ 味儿 还 不够 冲 吗 ? ” 他 摇摇头,准备 重新 闭目 疗伤,对 这种 毫无 灵力 波动 的 “ 熬 毒 ” 行为 嗤之 以鼻。
时间 一点点 流逝。苏清月 如同 最 有 耐心 的 渔夫,与 那 一罐 污秽 进行 着 无声 的 角力。汗水 浸透 了 她 单薄 的 衣衫,在 后背 勾勒 出 嶙峋 的 肩胛骨 轮廓。她的 脸色 愈发 苍白,嘴唇 失去 了 最后 一丝 血色,身体 因为 虚弱 和 专注 而 微微 颤抖。但 她 的 手 依旧 稳 如 磐石,眼神 锐利 如 鹰隼,死死 锁定 着 罐内 物质 的 每 一丝 变化。
终于,当 罐内 的 液体 被 熬 煮 到 只剩 薄薄 一层 粘稠 的 黑褐色 膏状物 时,苏清月 猛地 撤 开 了 火源!她 拿起 一块 边缘 相对 平整 的 石片,如同 最 灵巧 的 刮刀,将 那 粘稠 滚烫 的 膏体 迅速 刮 到 一块 相对 干净 的 石板 上。高温 让 膏体 发出 “ 滋滋 ” 的 声响,腾起 最后 一缕 恶臭 的 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