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李玄真!晋级四强!”
裁判长老干涩嘶哑的宣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死寂的演武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猛地炸开,惊骇、狂热、难以置信的嘶吼混杂着倒吸冷气的咝咝声,几乎要掀翻青云宗的穹顶。
“杂役……真把赵师兄拍死了?!”
“那板砖!那是什么邪门的板砖!”
“怪物!绝对是披着人皮的妖兽!”
“李玄真!李师兄!”
李狗蛋(李玄真)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站在深坑边缘,焦黑破碎的道袍如同褴褛的战旗挂在新生却布满血痕的玉石般肌肤上。炼气圆满的灵液之潭在丹田内缓缓旋转,丝丝缕缕蕴含雷火气息的粘稠灵力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带来强大的生机,也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虚弱。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擂鼓,震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新生的皮肤在焦黑硬壳剥落后显露出来,带着玉石般的内敛光泽,指骨间还残留着轰碎赵无极颅骨时的粘稠触感,以及板砖彻底化为齑粉的灼烫记忆。
“狗蛋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穿透喧嚣。王铁柱如同发疯的蛮牛,连滚带爬地冲上擂台,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带起一路烟尘。他冲到李狗蛋身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想伸手去扶,却看着李狗蛋胸前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双臂裸露的玉色骨茬、膝盖那个前后透亮的焦黑血洞,根本不敢触碰,双手悬在半空剧烈颤抖。
“柱子……死不了……”李狗蛋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嘴角的裂伤,鲜血混着焦灰淌下。他身体晃了晃,锻体五重带来的强悍生机与新突破的炼气圆满灵力在维持他不倒,但透支的极限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
“嗷呜——!”一道黄色的影子带着腥风扑到李狗蛋脚边。二哈琥珀色的竖瞳里凶戾未散,但更多的是未褪的惊恐。它用沾满尘土和赵无极血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蹭着李狗蛋那条相对完好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如同呜咽般的嚎叫,传递着混乱的意念:“血……好多血……痛……赢了……回家……”
“好……回家……”李狗蛋嘶哑地应了一声,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了一丝。就是这细微的松懈,仿佛抽掉了支撑他身体的最后一根骨头。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强撑的身体如同被抽空的气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狗蛋哥!”王铁柱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许多,张开双臂猛地扑上去,用自己肥厚的身躯当肉垫,死死接住倒下的李狗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俩一起滚倒在焦黑滚烫的擂台上。
“让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王铁柱双目赤红,如同一头护崽的凶兽,对着围拢过来的、眼神各异的人群发出咆哮。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李狗蛋背到背上。李狗蛋滚烫的体温和粘稠的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二哈立刻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护卫在王铁柱身边,驱赶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影。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王铁柱和李狗蛋身上——有敬畏,有恐惧,有嫉妒,有赤裸裸的贪婪。高台上,吴长老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如同发现稀世珍宝的收藏家,枯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碎裂的扶手。张龙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李狗蛋身上,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身边的几个内门弟子则脸色阴沉,低声议论着什么。
王铁柱背着李狗蛋,在二哈的护卫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擂台,走向杂役区那间破败的小屋。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的脚印。喧嚣声浪被他们抛在身后,但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回到那间弥漫着草药和烟火气息的小屋,王铁柱小心翼翼地将李狗蛋平放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看着李狗蛋焦黑与新生皮肤交织、遍布恐怖伤痕的身体,王铁柱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翻出珍藏的止血草药,哆嗦着想要捣碎。
“没……没用……”李狗蛋艰难地掀开眼皮,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内伤……柱子……省点药……《混元功》……能扛……”他勉力运转丹田那汪粘稠的灵液,雷火气息的灵力如同温润又霸道的暖流,缓慢冲刷着断裂的经脉和撕裂的脏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带来一丝丝修复的麻痒。锻体五重的“血如铅汞”特性也在发挥作用,伤口渗血的速度明显减缓,新生的肌肉纤维在缓慢蠕动。
王铁柱看着李狗蛋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创口,听着他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心如刀绞。他猛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冲向角落那个简陋的土灶,红着眼睛开始翻找:“狗蛋哥你撑住!我给你炖‘百珍补气汤’!用那根老山参!还有那点妖兽骨髓!肯定管用!”
就在王铁柱手忙脚乱生火、二哈焦躁地在床边来回踱步、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李狗蛋冰凉的手指时——
“嗖!”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个青瓷小瓶,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半开的、糊着破麻纸的窗户缝隙中射入,“啪”地一声轻响,稳稳落在李狗蛋枕边。
瓶身温润,触手微凉,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股极其淡雅、带着微苦寒意的药香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屋内的血腥和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