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飞行在平流层。顾怀笙拒绝了空乘提供的餐食,只要了一杯清水。他放下座椅,却没有躺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窗舷外翻滚的云海。
他拿出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界面停留在与林舒安的聊天记录上。他慢慢向上滑动,重新看过她发来的每一张照片——工作室的插花、完成的水墨画、甚至是一张窗外下雨的随手拍。他的指尖在她发来的「根骨」那幅画上久久停留。
长时间的飞行对康复中的身体是一种负担,他能感到腰部开始弥漫开熟悉的僵硬感。他依照周复健师的指导,极其缓慢地在座位上调整姿势,进行微不可察的核心收紧练习,以对抗不适。
顾怀笙:看着云海,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悬浮感。离开了德国的康复战场,尚未抵达国内的复杂棋局,这片刻的空中时光,像是偷来的喘息。“回去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翻阅她的信息,如同在汲取力量。她的安静,她的坚韧,她的懂得,都化为实质性的支撑。“舒安,等我。”
对抗身体不适时,他眉头微蹙,但眼神平静。他早已学会与疼痛共存,并将其视为提醒自己不可松懈的警钟。
国际机场VIp通道。
林舒安提前到了。她没有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是选了一个稍偏但视野开阔的位置。她穿着一件淡雅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围巾是顾怀笙之前送她的那条,柔软的灰色,衬得她眉眼愈发温静。
通道口传来动静,顾怀笙在特助和周复健师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穿着深色长大衣,身形比记忆中清瘦了些,步伐不算快,却异常稳定。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历经磨砺后的疲惫、失而复得的珍视、以及深沉如海的爱意。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努力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极其温暖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走向她,而是在几步之外微微停顿了片刻。这个短暂的停顿,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也像是在向她展示——他靠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只化作一句低沉而沙哑的:“我回来了。”
林舒安没有扑进他怀里,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这个克制却充满力量的牵手,胜过万千言语。“欢迎回家。” 她轻声说。
坐进车里,顾怀笙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车窗外,熟悉的城市风景飞速倒退。
他的归途结束了。
但属于他们的,新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潜藏在温暖重逢下的暗流,也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