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的进程如同春蚕吐丝,缓慢却坚定地推进着。几天过去,顾怀笙已经能在那台蹬踏器上完成更长的时间,幅度也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些许。肌肉的响应不再那么迟钝,神经与肢体之间的连接,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建立。
这天下午,物理治疗师引入了一个新的项目——借助平行杠,尝试站立和短距离行走。
平行杠冰冷坚固,矗立在复健室中央。顾怀笙在治疗师和周谨的护卫下,双手紧紧握住杠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的部分重量转移到手臂和杠体上,然后极其缓慢地、颤抖着,试图让双脚完全承重。
背后的伤口立刻发出强烈的抗议,闷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双腿肌肉因为突然承受重量而微微痉挛。他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煞白。
“放松,顾先生,呼吸,不要对抗它……”治疗师的声音沉稳地引导着,“感受脚底接触地面的感觉,对,就是这样……”
顾怀笙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像一块石头。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去适应这种久违的、双脚踏实站立的感觉。虽然大部分重量依旧由手臂承担,但这确确实实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站立”。
短短几十秒,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当他被允许重新坐下时,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在轮椅里,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几乎浸透了全身。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第二天,他再次站到了平行杠前。这一次,站立的时间稍微延长了几秒。第三天,他尝试在治疗师的保护下,极其缓慢地、横向移动了一步。仅仅一步,却让他再次汗如雨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进步是无声的,也是以痛苦为代价的。每一次尝试,都是对意志力和身体极限的挑战。但顾怀笙没有一次退缩。他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在那张冷峻的面孔之下,只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才会流露出极力忍耐后的疲惫与脆弱。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复健和文件处理,顾怀笙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窗外华灯初上,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
周谨轻手轻脚地进来,将晚餐放在移动桌板上。是清淡的营养粥和几样小菜。
顾怀笙睁开眼,目光落在食物上,没什么食欲。持续的疼痛和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的味同嚼蜡。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动作因为疲惫和伤痛而显得有些迟缓无力。粥送到嘴边,却只是沾了沾唇,便又放下了。
周谨在一旁看着,心中忧虑,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就在这时,顾怀笙放在枕边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是林舒安发来的视频请求。
顾怀笙动作一顿,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沉默了片刻,才伸手划开了接听。
屏幕亮起,林舒安似乎是在车里,背景是流动的城市夜景。她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刚忙完?”她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夜晚的慵懒。
“嗯。”顾怀笙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屏幕里她的脸上。
林舒安注意到了他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晚餐,以及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没胃口?”她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