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枚白子落下，巧妙地切断了黑棋一条大龙与外围的联系。
顾怀笙盯着那个位置，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他习惯性地想用右手去拿棋子，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楚，让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林舒安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出声阻止。但她看到他只是停顿了一瞬，便用左手重新拈起一枚黑子，神色不变地，落在了另一个关键处，试图挽回局面。
他落子的力道，甚至比之前更重了几分，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林舒安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有心疼，有敬佩，也有一丝了然。她不再刻意挑衅，棋风悄然转变，从之前的灵动刁钻，变得中正平和起来，开始配合着他的节奏，将棋局引向更偏向于计算和耐心的官子阶段。
棋局进入了漫长的收官。
阳光渐渐西斜，颜色变得浓郁金黄。病房里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以及两人偶尔因为一步妙手或失着而微微变化的呼吸。
最终，数目。
黑棋贴目后，堪堪胜了半目。
顾怀笙看着棋盘上极其微弱的优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眸，看向林舒安。
林舒安脸上并无输棋的沮丧，反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微微一笑：“顾总宝刀未老。”
顾怀笙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想从她平静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
“你放水了。”他不是疑问，是陈述。以她后半盘展现出的细腻官子功力，若非有意相让，他未必能赢。
林舒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头开始收拾棋子，语气淡然：“下棋嘛，重在过程，输赢不重要。活动了筋骨，疏散了心神，目的就达到了。”
顾怀笙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将黑白棋子一一归位，动作优雅从容。他明白她的用意。这一盘棋，与其说是博弈，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疏导。她用这种方式，消耗了他过剩的精力，转移了他对公务的执念，也让他重新找回了些许掌控感和……久违的、专注于一件事情的平静。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棋局已终，而某种无声的交流与理解，却在落子与拾子间，悄然达成。他接受了她的守护，而她，懂得他的骄傲。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除了生死与共外，另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在看似平淡的日常里，完成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扶持与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