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安低头看了看自己颈间已经凝固的血痕,和浑身湿透、沾满泥污血迹的狼狈模样,知道周谨说得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她被佣人引到隔壁房间,快速清洗、上药、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物。整个过程,她的心都紧紧系在隔壁那个男人身上。每一次医疗器械轻微的碰撞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医疗室的门终于被打开。陈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略显疲惫,但眼神是平稳的。
“林小姐,”陈医生对她点了点头,“顾总肩部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现在麻药效果还没过,人还睡着。”
林舒安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位,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连忙扶住墙壁。
“我……我能去看看他吗?”她声音沙哑地问。
陈医生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和颈间包扎的纱布,点了点头:“可以,但请保持安静。”
林舒安轻轻推开医疗室的门。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她熟悉的、独属于顾怀笙的松木冷香。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肩头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看到渗出的淡红。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
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锋芒,此刻的他,眉宇间竟带着一丝难得的平和,只是那紧抿的薄唇,依旧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
她想起在仓库里,他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抱着她,在雨中沉稳前行的步伐;想起他即使中枪,依旧强撑着说“没事”的样子……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涩,胀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终,极其轻柔地,拂开了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
动作轻得,如同蝴蝶振翅。
就在这时,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因失血和麻药显得有些朦胧,但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瞬间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幽深,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林舒安的手僵在半空,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四目相对。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窗外渐渐亮起的、血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