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项目如火如荼地推进,林舒安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顾氏大厦。与顾怀笙的关系,在玻璃花房那夜之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工作上的沟通高效而顺畅,偶尔在深夜加班时,他会让周谨送一份热食到她办公室,或是发来一条关于某个古籍细节考据的简短询问,除此之外,并无更多逾越。
然而,林家那边的空气,却一天比一天粘稠,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日,林舒安难得提早结束工作回老宅陪奶奶用晚饭。饭桌上,父亲林文难得地提起了公司的事,眉头紧锁。
“书鑫最近推进的那个新能源储能项目,前景很好,技术也成熟,不知怎么,在董事会上又被搁置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学者的不解与无奈,“林武坚持说风险过高,投资回报周期太长,眼下集团现金流应该集中在更稳妥的短平快项目上。”
又是二叔。林舒安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大哥林书鑫为这个项目倾注了大量心血,前期调研无比扎实,怎么可能轻易被“风险过高”这种笼统的理由否决?
“二哥不是说,他最近拍到了一组很棒的城市光影吗?怎么没见他发出来?”林舒安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提到了闲云野鹤般的二哥林书辰。
奶奶笑了笑:“他啊,神出鬼没的,前几天回来了一趟,跟你爸在书房嘀咕了半天,好像是在说什么……账目?我也不懂,大概是又找到什么有趣的旧票据了吧。”
账目?林书辰虽然不管家族生意,但在数字和细节上有着近乎偏执的敏锐,尤其喜欢研究各种老账本、旧契约。他会和父亲嘀咕账目……
林舒安垂下眼帘,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
饭后,她陪着奶奶在花园里散步消食,遇到了正在修剪花枝的花婶。
“还是老夫人您养的这些花儿好,安静,不闹心。”花婶一边利落地剪掉多余的枝条,一边絮叨着,“不像二爷书房里那盆宝贝似的兰花,前几天不知怎么惹他不痛快了,连盆带花都给砸了。唉,可惜了……还有老夫人您早年赏他的那套紫砂壶,他以前多喜欢啊,天天摩挲,最近也收起来了,说是怕失手打碎……”
怕失手打碎?
林舒安的心猛地一沉。那套紫砂壶,是奶奶在二叔成年立业时送的,寓意“持守本心,方得圆满”。二叔一向珍视,如今却要“收起来”?
她想起大哥被否决的项目,想起二哥提及的“账目”,再结合花婶这看似无心的话——二叔不仅在行动上阻挠长房,甚至在心理上,已经开始割舍与这个家的情感联结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没有在老宅多留,借口项目还有事,驱车离开。但没有回顾氏大厦,而是去了二哥林书辰的工作室。
林书辰的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洋房里,堆满了各种摄影器材、冲洗出来的照片以及他收集来的各种“破烂”。他正对着一盏灯仔细观看一张放大后的底片,见到林舒安,有些意外。
“哟,稀客啊。顾怀笙那儿受气了?”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
林舒安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问道:“二哥,你前几天回家,跟爸说的账目,是怎么回事?”
林书辰放下底片,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你怎么知道?”
“奶奶提了一句。我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