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例?林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了,林家虽然把他当废人扔在这破院自生自灭,但名义上,每月还是会象征性地送点最低限度的米粮和劣质药材过来,算是堵住悠悠众口,证明家族没有彻底抛弃他。只是这份例,分量和质量嘛……懂的都懂。
苏晚晴默默地从柴棚走出来,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两个林家仆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衣,一脸惫懒和不耐烦。为首那个三角眼的矮胖仆役,手里提着一个瘪瘪的、看起来就没装多少东西的粗布袋。另一个高瘦仆役则抱着一个更小的、散发着劣质草药味的破布包。
“喏!这个月的份例!”三角眼仆役把粗布袋往门内泥地上一丢,发出噗通一声轻响,显然没多少分量。高瘦仆役也把药包随手扔在布袋旁边。
苏晚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记得上个月送来的米粮袋子,似乎比这个大一圈?
“就这些?”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疑问。
“就这些!”三角眼仆役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怎么?嫌少?一个废人,有口吃的吊着命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玄少爷?”他故意把“废人”两个字咬得很重,目光还轻蔑地扫过院内破败的景象和站在柴棚门口的苏晚晴,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哟,苏家大小姐也在啊?真是委屈您了,住在这‘神仙洞府’里,还得伺候个废人!这米粮啊,可是我们哥俩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您二位……省着点吃!哈哈!”
旁边的瘦高个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眼神同样充满鄙夷。
林玄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一股邪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克扣份例还当面羞辱?真当他这条咸鱼没脾气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虚弱,动作迟缓。
就在这时,门外的苏晚晴动了。
她没有像林玄预想的那样愤怒或争辩。她甚至没有看那两个仆役一眼。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地上那个瘪瘪的米粮袋子上,然后,缓缓地抬起眼,看向了那个三角眼仆役。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怒火,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洞悉的、冰冷的审视。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嚣张的仆役,而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计算着什么?
三角眼仆役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发毛,笑声卡在了喉咙里。这苏家小姐的眼神……怎么有点瘆得慌?不像个落魄小姐,倒像是……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管事看人的样子?
“你……你看什么看?”三角眼仆役色厉内荏地喝道。
苏晚晴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向前走了一小步。
就这一小步!
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瞬间笼罩了院门口!
那并非修为的威压(她此刻也动用不了灵力),而是源自骨子里的、属于曾经的天之骄女和世家嫡女的气场!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习惯掌控、不容轻慢的威仪!即使穿着粗布衣裳,即使身处破院,当她真正抬起眼,那份刻在血脉里的骄傲和冷冽,瞬间刺穿了仆役们色厉内荏的表象!
两个仆役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高瘦个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苏晚晴的目光从三角眼脸上,缓缓移到他腰间的腰牌上,又扫过那个丢在地上的瘪米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却让两个仆役感觉像是被冰冷的刀锋刮过,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账,记着。”苏晚晴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如同冰珠落地,砸在两个仆役的心坎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威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和……秋后算账的寒意。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弯腰,默默地将地上的瘪米袋和药包捡了起来。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仆役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三角眼张了张嘴,想再放句狠话找回场子,但对上苏晚晴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侧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感觉嗓子眼发干,最终只是悻悻地哼了一声,拉着同样被震慑住的同伴,灰溜溜地转身走了,连院门都忘了关。
苏晚晴拿着东西,平静地走回柴棚,仿佛刚才只是出去捡了两根柴火。
破屋里,正准备爆发咸鱼之怒的林玄,目睹了全程,嘴巴微微张着,有点回不过神。
这……这就完了?
没吵没闹,没哭没喊。
就一个眼神,一句话?
那两个嚣张的仆役……就被吓跑了?
他看着苏晚晴消失在柴棚的身影,又看了看那扇洞开的院门,门外空无一人。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副因为激动而有些脱力的身体……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那么一丝丝诡异的“与有荣焉”感,涌上林玄心头。
他这条咸鱼,好像……抱上了一条很硬的大腿?虽然这条大腿目前主要负责煮粥和吓唬小喽啰?
他抬头,看向头顶那四个仿佛也被刚才那波“真神气场”震慑到、光芒都显得有点呆滞的【天命反派】大字,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
“看见没?学着点!什么叫气场!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你那点嘲讽弱爆了!以后给‘真神’点赞积极点!懂不懂?!”
字幕依旧处于“省电模式”,毫无反应,仿佛在无声地抗议:我只是个字幕,不负责打架!
林玄也不在意,他美滋滋地躺回阳光里,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他瞥了一眼窗外墙角那片被泥水毁掉、如今只剩板结硬土的“菜地”旧址,一个模糊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念头一闪而过:
这地……空着是不是有点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