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机庙又修整了两日,宋墨终于气色缓和了大半。
也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姜缪掀起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致,心头那股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反复涌来。
那份期待落空的滋味,让她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半分精神。
宋墨坐在对面,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替她拨开垂落的额发,可刚抬起一半,又生生顿住,转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不断传来
“公主,你看这雪停了。”赖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慰着,她看着两人这微妙的氛围,心里直打鼓。
姜缪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只是那眼神空洞,显然根本没注意听赖嬷嬷说的什么。
宋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十五在外头高声喊道:“主子,前面路被堵了。恐怕一直半刻修不好。”
这路是下山唯一的路。
姜缪探出头看着望不到头的车队,心里憋的难受,“我和赖嬷嬷出去透透气。”
她说着,便掀帘下了车。
许是大雪压断了山上的树,滚落的雪球和残枝压坏了道路。
塌陷了一大块。
正好一架马车陷在那坑里动弹不得,带来的下人推车的推车,牵马的牵马,急得团团转马儿纹丝不动。
在一旁等着的妇人脸色愈发焦急,不停地低声安抚身侧年轻一些的小娘子。
这样的温声细语,姜缪恍惚间好似瞧见母亲和她相处的模样。
不自觉露出笑来。
刚要转身离开,那年轻一些的小娘子突然捂着肚子,唇瓣发白。
姜缪这才注意到,她怀了孕。
姜缪见状,立刻上前:“夫人,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先用从后面借一匹马儿,选一个伶俐会骑马,腿脚还快的下人去前面请一个大夫过来。”
那妇人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随即让下人去办,自己则是感激道:“多谢宋公主。”
“不必客气,”姜缪摆了摆手,又让人去后面借人。
姜缪亲自在一旁指挥,有条不紊,颇有章法。
白雪之下,她原本因失落而黯淡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那妇人看着姜缪忙前忙后,脸色愈发和善。
等大夫请过来替那小妇人施针稳定了胎像后,不到两炷香的时间,马车终于脱险。
妇人从怀里拿出一封请帖送来递给姜缪,诚恳地说道:“公主,今日多亏了你。过些日子我府中有个小宴,不知你可否赏光前来?”
帖子颜色清淡,格外雅致,姜缪一眼就看到丞相府的落款,不由得面露惊讶。
“夫人见谅,我初回京中,人还未完多谢夫人邀请,我定会准时前往。全认全。”
“我对公主的印象,也与众不同。”
丞相夫人想起那些说姜缪行为粗鄙,不通文墨,低贱风骚的传闻,重新打量起姜缪。
从堵车开始,下车走动的不止姜缪一人。
很多人一开始还是端着架子,做出一副和善知理的姿态。
时间久了,连稳住情绪都做不到,礼仪更是全然顾不上。
反观姜缪,不管是指挥,还是只站在那,从头到尾都是淡然,腰杆挺的最标准。
拉姜缪有些意外,随即浅浅一笑:“公主回京还未收过请帖,京中人人对公主都好奇,与其让她们猜,不如公主主动让他们好好看看公主的为人。那日,务必请公主赏脸前来,让我夫君和儿子好好谢谢公主出手相助之恩情。”
宋家马车合上,宋墨远远看着,神色复杂。
十五在一旁凑到宋墨耳边,低声道:“主子,这路……是您让人动的手脚吧?没想到公主做得比咱们预想的还好。”
宋墨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他原本只是想制造个机会,让姜缪能和丞相家的人拉近些关系,却没料到她竟能做得如此漂亮,不仅赢得了丞相夫人的好感,还得到了宴会的邀请。
一路上的隐瞒,宋墨本就是强打的精神。
经过这一番折腾,愈发吃不消了。他靠在车壁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才在外面指挥修路时,已有不少人看到了他这副模样。
回到自己的马车,姜缪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
回到京城后,宋墨身体虚弱的消息很快传开。
皇帝姜迟很快便派人来询问姜缪关于宋墨的身体状况。
宋墨躺在榻上,气息微弱,他拉着姜缪的手,低声道:“你如实回禀陛下,就说我病得很重,实在不能再劳累了。”
姜缪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中一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可当姜缪面见皇帝派来的人,如实禀报后,皇帝姜迟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宋墨。没过多久,一道圣旨传来,却是以姜缪母亲的尸体相威胁,逼迫宋墨重新上朝,还要负责京中事务。
姜缪拿着圣旨,浑身冰冷,她冲到宋墨的榻前,声音带着颤抖:“陛下……陛下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威胁我们?”
宋墨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被虚弱覆盖。他轻轻拍了拍姜缪的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慌,他想让我上朝,我便去。只是……这京中事务,可不是那么好负责的。”
姜缪看着他,心中满是担忧:“可你的身体……”
“无妨,”宋墨打断她的话,“我自有分寸。只是委屈你了,又被这狗皇帝拿捏住了把柄。”
姜缪摇了摇头,眼眶泛红:“我不怕委屈,我只怕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