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追踪遭遇猞猁偷袭、大青负伤、目标从容遁走的挫败,如同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狩猎队每一个成员的头上。返回屯子的路上,队伍气氛沉闷,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猎犬们因受伤或紧张而发出的粗重喘息。那头猞猁幽灵般的潜伏、闪电般的突袭、以及离去时那冰冷的眼神,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志明看着大青那条微微跛行的前腿,忍不住嘟囔:“这鬼东西,也太狡猾了!简直成精了!”
巴雅尔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既是对自己反应慢了半拍的懊恼,也是对那猞猁强悍实力的忌惮与不甘。连一向沉静的乌娜吉,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凝重,显然在反复复盘刚才那惊险一刻。
冷志军走在队伍最前面,沉默不语,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挫败感是真实的,但更重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他意识到,之前对付熊罴和药鹿的思路,完全不能套用在猞猁身上。这头(或许不止一头)山林幽灵,拥有着截然不同的狩猎哲学——极致的耐心、完美的伪装、刁钻的时机选择以及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谨慎。
回到冷家院子,气氛依旧压抑。胡安娜看着丈夫阴沉的脸和队伍低迷的士气,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打来热水,帮着处理大青腿上的挫伤,又给众人端上热乎的饭菜。
饭后,冷志军没有让队员们散去,而是将核心成员再次召集到堂屋。煤油灯的光晕下,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沮丧、或不服、或沉思的脸。
“今天的事儿,大家都经历了。”冷志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没有指责,只有冷静的分析,“咱们吃了亏,差点折了人手,大青也伤了。为什么?”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不是因为咱们不够勇,也不是家伙不行。是因为咱们还用对付熊瞎子、撵野猪的那套法子,去对付一个完全不同的对手。这猞猁,它不是靠蛮力硬拼的莽夫,它是刺客,是潜伏在阴影里的猎杀者。咱们得把脑子转过来,用它的方式去思考,才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这番话,让原本有些泄气的队员们抬起了头。
“冷哥,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干?”林志明急切地问。
“第一,不能再把它当成独来独往的孤狼。”冷志军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划过,“从它活动的范围、留下的痕迹看,那片乱石堆很可能是一个猞猁家族的巢穴。我们遇到的,可能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一家子。对付一个和对付一窝,完全是两个概念。”
“第二,地形。”他继续道,“那片乱石堆,是它的主场,到处都是掩体和死角,我们的枪和人数优势很难发挥。要想办法把它引出来,或者,在更有利于我们的地形上与它交锋。”
“第三,狗帮的作用要调整。”冷志军看向趴在门口、舔舐伤口的大青,“大青勇猛,是头狗,但对付这种灵活狡诈的猫科动物,光靠正面冲击不够,反而容易吃亏。我们需要狗群更好地配合,骚扰、驱赶、定位,而不是硬碰硬。尤其要注意保护它们,不能再出现愣头那样的情况。”
策略的调整方向逐渐清晰。接下来的几天,狩猎队暂停了大规模的进山行动,转而进行针对性的准备和训练。
冷志军带着乌娜吉和巴雅尔,反复研究那片乱石堆及周边区域的地图(根据记忆绘制),寻找可能设伏或驱赶的路线。他们决定,放弃强攻巢穴的打算,转而采取“引蛇出洞”与“外围猎杀”相结合的战术。
赵老蔫和孙老药也被请来参谋。孙老药提供了几种气味强烈的草药,可以用来制作引诱猞猁的诱饵,或者干扰其嗅觉的干扰剂。赵老蔫则根据经验,建议利用猞猁的领域性和对特定声音(如模仿幼崽或猎物惨叫)的反应,来调动它们。
狗帮的训练重点也发生了变化。冷志军不再强调死咬硬冲,而是训练它们听从更复杂的指令,进行分组协作:一组负责吠叫挑衅,吸引注意力;一组负责侧翼迂回,切断退路;一组则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大青虽然前腿伤势未愈,但依旧参与到指挥训练中,它的权威和智慧在复杂的指令下显得愈发重要。
与此同时,对紫貂夹子的检查和收获也在低调进行。幸运的是,布设的夹子有所收获,成功捕获了两只毛色不错的紫貂,证明了那片区域紫貂资源确实丰富,也稍微提振了一下队伍的士气。但所有人都明白,不解决掉猞猁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紫貂狩猎也难以安心进行。
几天后,大青的腿伤基本无碍,狩猎队也完成了战术调整和物资准备。冷志军决定,再次出击,目标直指那窝盘踞在乱石堆的猞猁。
这一次,队伍的构成更加精干,除了冷志军、乌娜吉、巴雅尔、哈斯这四位主力,还带上了枪法最准的阿木尔和心思缜密的诺敏。狗帮则出动了大青、灰狼、黑子、黄豹四条最得力的猎犬,追风和缺耳朵留守,照顾幼犬和营地。
出发前,冷志军进行了最后的战术部署:“我们的目标,不是强攻巢穴。乌娜吉和诺敏,带着大青和灰狼,负责在乱石堆上风处,利用诱饵和声音,尝试将它们引出来,或者至少确定它们的位置和数量。巴雅尔、哈斯、阿木尔,你们三人埋伏在乱石堆东侧那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边缘,那里是它们活动区域的必经之路之一,视野较好,便于射击。我负责在西侧策应,随时支援。记住,没有绝对把握,不许轻易开枪,优先保证自身和狗的安全!如果情况不对,以哨声为号,立刻撤退!”
“明白!”众人轰然应诺,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轻敌,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决绝。
队伍再次潜入那片阴坡密林,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按照计划,乌娜吉小组悄无声息地迂回到了乱石堆的上风处,小心翼翼地在一处视线良好的高地上布置了沾染了强烈动物油脂和草药气味的诱饵。然后,乌娜吉拿出一个自制的、用薄木片和兽筋做成的声音模拟器,开始模仿野兔被捕获时发出的凄厉惨叫。
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传出老远,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
埋伏在东侧林间空地的巴雅尔三人,屏息凝神,枪口对准了乱石堆的方向,手指虚扣在扳机上。冷志军则隐藏在西侧的一棵大树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战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乱石堆方向起初毫无动静。就在众人怀疑诱饵和声音是否有效时,一直紧盯着那边的大青,耳朵猛地竖起,喉咙里发出了极其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有东西出来了。”乌娜吉压低声音,通过手势向冷志军方向传递信息。
只见乱石堆边缘,一块岩石后面,先是探出了一个灰褐色的、耳朵尖耸着黑毛的脑袋,那双黄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那头他们之前遭遇过的公猞猁!
它并没有立刻冲向诱饵,而是极其谨慎地观察着,鼻子不停抽动,分析着空气中的信息。
紧接着,在它身后,又陆续出现了两个稍小一些的身影!一头体型略小、应该是母猞猁,还有一头明显是亚成体的年轻猞猁!
果然是一个猞猁家庭!三头!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
那只公猞猁似乎确认了声音和气味源没有 idiate 的危险,但它依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交流般的呼噜声。随即,那只母猞猁和亚成年猞猁开始从侧翼,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向着乌娜吉小组所在的高地迂回包抄过来!而公猞猁自己,则依旧停留在原地,如同一个冷静的指挥官,监视着全局。
“它们识破了!它们在反包抄!”诺敏惊骇地低呼。
猞猁的智慧再次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它们不仅没有傻乎乎地冲向诱饵,反而试图利用地形,反过来猎杀制造声音的“猎物”!
“撤退!向预定集合点靠拢!”冷志军当机立断,发出了撤退的唿哨声!
乌娜吉和诺敏毫不犹豫,立刻带着大青和灰狼,沿着预先勘察好的路线,快速向巴雅尔小组埋伏的林间空地撤退。
然而,猞猁的速度太快了!那只母猞猁和亚成年猞猁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在乱石和灌木间几个起落,就迅速拉近了距离,眼看就要截住乌娜吉小组的退路!
“开枪!掩护她们!”巴雅尔在东侧埋伏点看得真切,怒吼一声,率先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