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志军爬上卡车,朝家人挥挥手。车子发动,喷出一股黑烟,缓缓驶出屯子。他回头望去,胡安娜的身影越来越小,但那抹红色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视线里。老榆树下,灰狼追着车跑了几步,发出几声不甘的吠叫,老狗缺耳朵则静静地坐在原地,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卡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车斗里,猎手们起初还有些拘谨,随着车子行进,渐渐活络起来。有互相递烟卷的,有炫耀新猎具的,还有个老汉拿出个扁酒壶,抿一口驱寒。林志明很快就和旁边一个胖猎手聊得火热,比划着上次打野猪的惊险场面。
冷志军靠坐在车帮边,看着路两旁飞速后退的田野和远山。他摸了摸怀里那块狼髀石,又摸了摸背包侧袋里胡安娜塞的姜糖。离开家的怅惘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县里的狩猎大赛,高手云集,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但内心深处,一种属于猎人的好胜心被点燃了。
他想起乌娜吉的话:枪响之前,猎人已经赢了。比的不仅是枪法,更是眼力、耐心、对山林的理解,还有临危不乱的心态。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复习各种狩猎技巧,辨认兽踪的要领,判断风向的方法......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慢了下来。前面已经能看到县城的轮廓,低矮的房屋,偶尔有几栋高一点的砖楼,最显眼的是广场上飘扬的红旗。林志明激动地摇着冷志军的胳膊:冷哥!快看!到县里了!
县招待所是一排平房,门口拉着红色横幅:热烈欢迎全县狩猎能手。已经有不少猎手聚集在这里,人声嘈杂。有穿着整齐划一林场制服的,有穿着少数民族特色服装的,还有像冷志军他们这样穿着普通棉袄的。各种口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皮革和一种紧张的兴奋感。
冷志军看到了乌娜吉。她站在一个角落,依旧是那身狍皮袄,背着牛角弓,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异常醒目。她也看到了冷志军,远远地点了点头。
报到,领材料,分配宿舍......一系列流程下来,天色已近黄昏。冷志军和林志明被分在同一间屋,屋里是四张硬板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林志明兴奋地在床上蹦了两下:嘿!比咱家的炕硬实!
晚饭在招待所食堂吃,大锅菜,管饱。吃饭时,冷志军明显能感觉到各种目光投射过来,有好奇,有打量,也有几分不服气。他不动声色地吃着饭,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议论。
那个就是冷家屯的冷志军?听说枪法贼准!
旁边那小子是他徒弟?看着毛手毛脚的。
瞧见那个鄂温克丫头没?箭法神着呢!
这次比赛藏龙卧虎,不好搞啊......
吃完饭,组委会召集所有选手开会,讲解比赛规则和日程安排。比赛分为笔试(辨认草药、兽踪、地图等)、技能赛(射击、布置陷阱等)和野外综合赛三大项,采用积分制。主讲人特别强调了安全纪律和比赛道德。
散会后,冷志军没有立刻回宿舍。他一个人走到招待所后面的小操场,这里相对安静。夜空晴朗,繁星点点,比在屯子里看到的更清晰。县城的灯光映得天边发红,少了山里的那份纯粹漆黑。
他拔出那把鄂温克猎刀,就着星光看了看锋利的刀刃。刀身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庞,也仿佛映出了远方的群山和家的灯火。明天,集训就要正式开始,真正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握紧了刀柄。厉兵秣马,只为赛场一见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