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清晨,冷志军被灶间传来的声惊醒。
他睁开眼,窗纸刚透出蒙蒙亮,屋檐下的冰溜子映着晨光,像挂了一排水晶帘子。
灰狼已经蹲在炕沿边,独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见他醒了,立刻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背。
老姑他们快来了。林秀花在灶间喊,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又急又密,军子,去井台打桶水来!
冷志军披上棉袄推开门,寒气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院子里,冷潜正在杀鸡,那只红冠子公鸡扑棱着翅膀,溅起的血珠在雪地上画出朵朵红梅。
黑背和金虎馋得直转圈,被冷潜瞪了一眼,才悻悻地趴回窝里。
井台上的辘轳结了层薄冰,摸上去刺骨的凉。
冷志军摇着辘轳,铁链嘎吱嘎吱响,井水打上来时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拎着水桶往回走,看见灰狼正扒着院门张望——老狗耳朵灵,肯定是听见动静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老姑冷萍一家四口出现在屯口,老姑父张建军走在最前面,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面袋子。
表弟张铁柱和表妹张小梅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两个熟透的苹果。
军子哥!张小梅老远就喊,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中飞舞。
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跑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鹿。
冷志军赶紧迎上去,接过老姑父肩上的面袋,沉甸甸的压手。老姑父,这是?
林场发的精面。张建军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呵出的白气在络腮胡上结成了霜花,知道你娘要做面条,特意留的。
老姑冷萍比去年更瘦了,脸色苍白得像窗纸,但眼睛亮晶晶的。
她拉着冷志军的手上下打量:又壮实了!听你爹说,今年打了不少大牲口?
灰狼凑过来嗅老姑的裤脚,缺耳朵轻轻颤动。冷萍蹲下身,从兜里掏出块糖塞给老狗:好孩子,还认得老姑不?
堂屋里,林秀花已经将炕桌摆放整齐。粗瓷碗里装满了炒瓜子、花生,还有自家晾晒的山楂干,这些零食被摆成了精美的图案,让人看了就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