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试图集中精神,去辨认、解读那些经文含义的刹那,异变陡生!
墙壁上那些原本静止的梵文,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微的、直接响彻在每个人脑海深处的诵经声!初时如同万千蚊蚋同时振翅低鸣,细微却无处不在,钻进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紧接着,这低鸣迅速汇聚、放大,变成了一道洪流——庄严、肃穆、宏大、蕴含着无尽佛法智慧的梵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反复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壁垒!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根本无法屏蔽!
“呃啊——!” 陈文首当其冲!他正全神贯注试图解读,心神几乎与经文相连,此刻遭受的精神冲击最为猛烈!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万个同时疯狂敲响的木鱼,嗡嗡的巨响几乎要炸裂他的颅骨!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铁锤般砸中他的胃部。他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对面墙壁上,才勉强没有摔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他双手死死捂住太阳穴,痛苦地呻吟着,再也顾不上研究那些“瑰宝”经文了。
“什么鬼东西!吵死了!” 赵莽的反应最为激烈和直接。他感觉有无数只无形的、吵闹的苍蝇在自己脑子里疯狂乱撞、嘶鸣,吵得他心烦意乱,气血不受控制地翻腾涌动,一股狂暴的无名火直冲顶门,烧得他双眼都有些发红。他痛苦地用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捂住耳朵,粗壮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头皮,可那该死的梵唱是直接响在意识里,捂耳朵根本无济于事!“闭嘴!都给俺闭嘴!这和尚念经比俺娘唠叨一百遍还让人头疼!俺……俺真想一棍子把这破墙砸个稀巴烂!” 他暴躁地低吼着,胸膛剧烈起伏,握着短棍的手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克制着破坏的冲动。
夏侯琢的情况稍好一些,他毕竟是江湖老手,经验丰富,心志也更为坚韧。在梵音响起的瞬间,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精神层面的攻击,毫不犹豫地运转体内内力,试图护住心脉,构筑起一道精神防线,抵抗这无形无质的侵袭。然而,他很快发现,内力对于这种直接作用于心神的梵音心障,效果似乎相当有限。那庄严的诵经声仿佛能穿透内力的防护,直指人心深处的杂念和弱点。他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原本灵活的眼神也略显凝滞。他苦笑着,试图用一贯的调侃来缓解压力,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风眠兄……这地宫的主人……看来不欢迎咱们这些恶客啊……这才刚进门,就给咱们念上紧箍咒了……这待客之道,可真不怎么样……”
然而,在这几乎让团队崩溃的梵音洪流中,却有两人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影响。
徐逸风怀中的黑石,此刻仿佛被这蕴含佛力的梵唱所激发,散发出愈发清晰的温润气息。这股气息如同山间最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温柔却坚定地护住他的灵台方寸之地,将那磅礴的梵音洪流隔绝在外。那些经文的声音他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其他人感知得更加清晰、完整,但它们却无法撼动他丝毫的心神,仿佛只是背景音乐。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墙壁上流动着微光的梵文,超然的心境让他隐隐感觉到,这些梵文的排列组合并非杂乱无章,其韵律、节奏乃至能量的流动,似乎都暗含着某种特定的规律和深意。这更像是一种针对闯入者心性的考验和筛选,而非单纯的、敌意的噪音攻击。
另一人则是蔡若兮。她心性本就纯净善良,自幼受家庭熏陶,虽不通高深佛法,但内心怀有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与慈悲。面对这蕴含着精纯佛法力量的梵唱,她初时也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意识如同小船在声浪中飘摇。但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宁定下来,摒弃杂念,不再去试图理解或抗拒那浩瀚的经文。奇妙的是,当她放下抵抗之心,那原本充满压迫感的梵唱,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可怕,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庄严、慈悲、安抚心灵的力量。她见陈文痛苦呕吐、赵莽暴躁欲狂、夏侯琢勉力支撑,心中焦急,连忙用尽量平稳的声音提醒道:“大家别慌!也别用力去抗拒这些经文!试着放空自己的心思,不要想着它在攻击你,跟着诵经的节奏调整呼吸,一呼一吸,慢慢来!”
徐逸风赞许地看了蔡若兮一眼,她的应对方式恰恰暗合了通过此障的关键。他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定风珠一般,穿透层层梵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若兮说得对。此乃心障,考验的是本心,非蛮力可抗。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勿生杂念,勿怀恶念,勿起抗拒心。将其视为一阵风,一场雨,你自岿然不动。放缓脚步,凝神静气,随我缓行即可。”
他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众人听到后,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纷纷依言尝试。陈文强迫自己不再去“听”那些经文的具体内容,只是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赵莽咬着牙,嘴里不知嘟囔着家乡的土话咒骂,努力将砸墙的冲动压下去,学着放松紧绷的肌肉。夏侯琢也不再徒劳地消耗内力硬抗,而是尝试着调整呼吸节奏,与那梵音寻找一种共存的可能。
众人跟着徐逸风,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甬道深处挪动。每向前一步,那梵音的压迫感似乎就增强一分,音调变得更加高亢,节奏也更加急促,仿佛有无数高僧在耳边厉声呵斥,拷问着闯入者的内心,挖掘着潜藏的恐惧、欲望和罪孽。这是一场无声的、却凶险万分的心灵较量。
小栓子紧紧跟在蔡若兮身边,小脸也有些发白,呼吸略显急促,小巧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受到了这梵音心障的影响。但他的一双大眼睛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异常的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悄悄地打量着墙壁上那些流动着微光的奇异文字。他的嘴唇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嚅动一下,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仿佛在无意识地、本能地跟着那浩瀚梵唱中的某个音节进行默诵。更奇怪的是,在他眼神的深处,似乎并没有多少痛苦和挣扎,反而隐隐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似曾相识的迷茫和熟悉感?
这段刻满了梵文经卷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跳动的火折子光芒,在无尽重复的经文刻痕和弥漫每一寸空间的宏大梵唱中,显得如此微弱和渺小。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极限。地宫的第一重考验,这针对心灵最脆弱处的屏障,已然无声无息地降临。能否通过,看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心性的坚韧与纯净。
(第12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