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七娘姐!你太厉害了!”小栓子忍不住无声地用力拍手,激动得小脸通红,脸上写满了无限的崇拜与自豪。
陈文激动地差点脱口喊出声音,赶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他拼命地试图用眼睛和大脑记录下柳七娘哼唱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次转调以及周围环境随之产生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试图逆向分析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声学乃至更深层次的原理,虽然他理智上明白,这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声学甚至现代科学的范畴。
夏侯琢对着柳七娘用力地竖起大拇指,嘴型夸张地比划着:“真人不露相!深藏不露啊!”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赵莽咧开大嘴,无声地憨笑着,用粗壮的胳膊肘兴奋地捅了捅旁边依旧沉稳的王五,一脸“看咱队伍里能人就是多!老子早就知道!”的得意洋洋表情。
徐逸风心中巨石稍落,当机立断,打出一连串清晰果断的手势:以七娘的调子为指引,循光路前进!所有人保持绝对安静,注意脚下,紧跟队伍!
团队再次行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摸索、绝望的困守,而是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希望。柳七娘走在相对靠前的位置,成为队伍的向导,她集中全部精神,持续而稳定地哼唱着那古老而奇异的调子,如同在黑暗中持灯的引路人。其他人紧随其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一点多余的噪音会打破这脆弱的声之平衡,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些因神奇音律而不断改变、延伸的光线指引,每一步都踏在希望之上。
然而,这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古老的调子必须持续不断,且不能有丝毫错误或走音,这对柳七娘的精神集中力和气息控制力是极大的负担,她的额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很快又在低温中变得冰凉。有时,队伍经过某些特定区域时,她的调子会突然失效,仿佛被无形的墙壁吸收或干扰,周围的窃语声如同等待时机的野兽,猛地反扑回来,变得格外尖锐刺耳,同时光线的指引也变得混乱、摇摆不定,甚至骤然消失,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揪紧。
“这里...不对劲,周围的结构好像被破坏过...”一次停顿中,夏侯琢蹲下身仔细检查,发现一处关键石柱的基座上有明显的、新的碎裂痕迹,周围的那些宝贵刻痕也被某种蛮力粗暴地刮擦、抹去了大半,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狼藉,“是赫连部那帮野蛮人!他们根本不懂破解之法,仗着人多强行破坏了关键节点!”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痛惜与愤怒。
每次遇到这种被破坏的关键节点,队伍就不得不暂时停下前进的步伐。徐逸风、陈文、雪狐等人需要立刻围拢过来,根据残留的少量刻痕、周围环境的结构以及脑海中地图指示的大致方向,快速推算、判断原本应有的声律规律,辅助柳七娘调整或跳过部分无法验证的调子,才能艰难地重新接续上正确的“声之路”。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通过迷宫的难度和紧张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也让他们更加确信,这条路是正确的,是前人智慧的结晶。而且赫连部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虽然凭借暴力强行通过,却必定无法真正理解此地的奥秘,甚至可能因此触发了更多未知的危险,前行速度未必快。
在一次特别艰难的调整后,柳七娘脸色略显苍白,呼吸微乱,显露出疲惫之态。陈文自告奋勇,试图根据记忆模仿哼唱那段复杂的调子来为她接力,结果刚唱出两个音就严重跑调,发出尖锐刺耳、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噪音,这声音瞬间引来了周围巨大而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噪音回声反噬,吓得旁边的赵莽差点本能地伸手去捂他的嘴,一脸嫌弃地瞪着他,仿佛在用眼神说“你这读书人就好好算数别添乱了!”。陈文自己也吓了一跳,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脸上一红,再不敢轻易尝试。声音的领域,显然并非他所擅长。
最终,还是由柳七娘咬牙坚持下来。她闭上眼,短暂调息,再次凝聚起精神,凭借着血脉中的些许记忆和超乎常人的乐感,重新唱响那古老而有效的韵律,混乱的光影再次稳定、汇聚,那条蜿蜒的生命之路重现眼前。
就这样,在这奇特的、于死寂迷宫中回荡的空灵古老调子的指引下,团队一步步艰难而坚定地深入迷宫核心,绕开无数无形的声波歧路和致命的陷阱区域,那些恼人的窃窃私语被始终有效地压制在低水平,虽然如同阴影般跟随,却再也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不知在幽蓝光影与古老吟唱中行进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已然模糊,前方的冰塔森林逐渐变得稀疏,光线不再扭曲诡异,而是变得均匀柔和,那令人窒息的重压般的回声效应和如影随形的窃语声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成功穿越了回声迷宫!
出口处,并非预想中的荒芜山野,而是一片相对开阔平坦的巨大冰原,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苍白的天光。在出口正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半埋于晶莹积雪中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石,打磨得十分光滑,触手冰冷刺骨,上面没有任何冗繁的装饰或文字,只刻着一个东西——一个极其复杂、精妙、由无数螺旋和波纹层层嵌套、交织构成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声音奥秘的独特符号。
这个符号,与迷宫中指引他们前行的石柱刻痕,与柳七娘父亲视若珍宝的那个神秘铜匣上的纹路,显然同出一源,一脉相承,仿佛一把钥匙的不同部分,跨越了漫长的时间与空间,在此地悄然重合。
柳七娘停下哼唱,长时间的专注与消耗让她几乎虚脱,身体微微摇晃,但她看着那个符号,眼中充满了疲惫却由衷的欣慰与激动,仿佛看到了父辈留下的、跨越时空的无声印证与呼唤,一种莫名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徐逸风快步上前,先是关切地看了一眼柳七娘,确认她无大碍后,才仔细查看那面石碑及其上的符号,将其深深烙印在脑海。随后,他的目光越过石碑,投向冰原遥远的尽头,那里是地图指示的下一个方向,云雾缭绕,山影嶙峋,不知又隐藏着怎样的艰险。
“原地休息片刻。”他沉声道,声音在正常的、不再扭曲的空气中清晰传播,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补充体力,保持警戒。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风雪似乎也为之稍歇,一片短暂的宁静笼罩了刚刚脱困的团队。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是对前路更深的思索与不易察觉的担忧。赫连部的踪迹就在前方,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六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