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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归途漫漫生趣谈(1 / 2)

镇夷千户所那土黄色的城墙雉堞最终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两旁一望无际、在微风中泛起灰色波浪的戈壁滩。尽管景象依旧荒凉,但脚下这条由车辙和脚印压实、偶尔还能看到废弃驿站的官道,本身就象征着秩序与文明,给予这群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人莫大的心理慰藉。弱水河在远方如同一条闪亮的银带,蜿蜒相伴,河岸旁顽强生长的红柳丛和芦苇荡,是这片枯黄天地间最珍贵的绿意。

有了巴特尔赠送的充足补给和那张虽然简陋却至关重要的路线图,队伍的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气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压抑。连续多日的休整和妥善处理伤口带来了显着效果,赵莽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已然收口结痂,虽然大幅动作仍会牵痛,但脸色红润了不少,骂起人来又恢复了中气十足的模样。陈文和小栓子也渐渐从黑水城那噩梦般的经历中缓过神来,尽管夜深人静时偶尔仍会被凄厉的夜叉嘶叫或阿贵叔最后的眼神惊醒,但白日里已能鼓起勇气,好奇地打量这片与烟雨江南截然不同的粗犷天地——即使这“风景”在他们看来,荒凉得近乎残酷。

这一日晌午,日头正毒,队伍选择在一处坍塌了近半、却依旧能提供片许阴凉的古代烽火台下歇脚。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取出干粮和清水,默默补充体力。

小栓子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皮囊里那股味浓郁的羊奶,小脸皱得像只风干的包子,小声抱怨道:“这奶……味道好生奇怪……又膻又咸……还不如咱姑苏街口王老伯卖的豆浆好喝哩……”

坐在他对面的赵莽正仰头灌了一大口自家带来的、烈性十足的烧刀子,闻言哈哈一笑,被辣得龇牙咧嘴却一脸畅快,声若洪钟:“嘿!你个小崽子懂个啥!这羊奶可是塞外一宝,最是养人!喝惯了比那糖水似的豆浆管用多了!至于这烧刀子——”他又晃了晃手中的酒囊,得意道,“那才是真男人该喝的东西!够烈!够劲!比咱们江南那软绵绵、甜丝丝的黄酒可痛快多了!等到了前面大点的城镇,俺老赵非得找家好酒铺,打上几斤最烈的‘闷倒驴’,让你小子开开眼,顺便也好好祭祭俺的五脏庙!”他说得兴起,习惯性地想挥胳膊比划,却不小心扯动了肩伤,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豪迈气势瞬间垮了一半,显得有些滑稽。

坐在一旁小口啃着硬馕饼的陈文,见状连忙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沾满灰尘的破眼镜,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道:“赵护卫,此言差矣。《本草纲目》有云,‘酒,辛者能散,苦者能降,甘者居中而缓,厚者热而毒,淡者利小便’。虽能‘行药势,通血脉,润皮肤,散湿气’,然则‘过饮则伤神耗血,损胃亡精,生痰动火,生湿热诸病’……此等烈酒,尤甚!还是……还是少饮为妙,少饮为妙啊……”他那引经据典、忧心忡忡的学究模样,配上此刻灰头土脸、发髻散乱的狼狈形象,形成了一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

赵莽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哼道:“好你个陈秀才!又跟俺老赵掉书袋!之乎者也一大堆,俺听不懂!俺就知道,这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俺喝了这么多年,刀口舔血,身子骨照样硬朗得像头牦牛!倒是你,风一吹就打晃,我看呐,就该灌你几口,壮壮胆气,免得晚上老是吱哇乱叫地把我们都吵醒!”说着,竟真的把酒囊朝着陈文递了过去。

陈文吓得脸色发白,像是见了毒蛇猛兽,连连摆手往后缩,差点把手里宝贝似的馕饼掉在地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晚生……晚生素来谨遵圣贤教诲,滴酒不沾!滴酒不沾啊!”

一直安静坐在烽火台阴影下的蔡若兮,看着这活宝似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里面是煮开后放凉的干净清水,又从一个贴身的小锦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几块小巧精致、色泽诱人的桂花糖藕——这是她藏在身上最后一点来自江南的甜蜜念想了,一直没舍得吃。

“栓子,别强喝那羊奶了,来,喝点清水,尝尝这个。”她温柔地将糖藕分给小栓子和吓得够呛的陈文,自己也拈起一小块,动作优雅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熟悉软糯的甜香,脸上不禁露出沉醉而满足的神情,仿佛这一刻,鼻尖萦绕的不再是西北的风沙味,而是姑苏园林中秋日桂花的馥郁芬芳。“嗯…还是家乡的味道最是好。”

徐逸风背靠着烽火台冰凉的残壁,一条腿随意曲起,手臂搭在膝上,看着眼前这幕充满了烟火气的拌嘴与分享,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坚韧的牛肉干,忽然开口道:“赵莽,你方才夸下海口,要请‘闷倒驴’。我可听闻,边塞苦寒,此等烈酒价同金银,乃是军汉们的心头肉,价格可不菲。你别到时候为了逞英雄,把攒了多年的老婆本都换了酒钱,结果连顿像样的、给蔡小姐接风洗尘的席面都凑不出铜板来,那可就真是‘闷倒’你自己这头‘驴’了。”

赵莽闻言一愣,黝黑的脸膛竟似透出点窘迫的红晕来,梗着脖子,声音比刚才又高了八度:“徐先生!您…您这可太小瞧人咧!俺老赵这些年走南闯北,刀头舔血,那也是攒下了几分家底的!请顿酒席算个啥!保管是肃州城里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席面!定然让小姐吃得满意,宾主尽欢!”他说得唾沫横飞,豪气干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满桌的珍馐美馔,却不小心又激动地挥了下手臂,再次牵动伤处,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那冲天的气势瞬间又漏了气,逗得小栓子都忘了糖藕,咯咯直笑。

蔡若兮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难得的狡黠与俏皮,望向徐逸风:“徐先生方才那般言语,莫非是心疼若兮的接风宴,怕被赵莽这浑人抢了先,落了您的面子?”历经生死磨难,她身上那份世家千金的矜持似乎被磨去了些许,流露出更为鲜活灵动的一面。

徐逸风挑眉,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唔…蔡小姐此言,可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顿了顿,看到蔡若兮佯装嗔怒地瞪圆了眼睛,才慢悠悠地接着道,“我实是担心赵莽。你想,他那‘闷倒驴’的名号岂是白叫的?三碗下肚,怕是连自家姓什么都忘了。届时在那雅致的酒楼里,他若是酒劲上头,非要嚷嚷着表演一出‘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或是‘胸口碎大石’,惊跑了姑苏城里的文人雅客,吓坏了莺莺燕燕的女眷,岂不是大大坏了蔡小姐你的清誉?这损失,几桌席面可赔不起。”

“哈哈哈!”这下连一直强忍着笑意的赵莽自己也憋不住了,发出洪钟般的大笑,指着徐逸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好你个徐先生!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一本正经,像个闷嘴葫芦!没想到这嘴皮子功夫如此厉害!埋汰起人来,真是杀人不见血!俺老赵服了!服了!”

陈文在一旁早已憋得肩膀不住耸动,此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生怕失了读书人的体统。小栓子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但看大家都笑得开心,也跟着咧开嘴傻乐,暂时将羊奶的怪味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阵轻松的笑声飘荡在古老的烽火台下,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与惊惧,仿佛连灼人的阳光都变得温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