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二年,深秋的姑苏城外,寒雨如织,将运河码头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暮色渐沉,码头上却依旧人声鼎沸。小火轮的烟囱冒着黑烟,与乌篷船桨橹的吱呀声交织,衬得这江南水乡的黄昏格外喧闹。
徐逸风独自蹲在茶寮后门的青石埠头上,一袭半旧的湖绉长衫已被细雨打湿,他却浑不在意。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乌黑的石子,那石子质地奇特,非玉非铁,表面刻着几道深峻的符文,在他指尖若隐若现地转动。
\"听说蔡家那位大小姐,昨日带了几个人往城西'困龙坳'去了,至今未回!\"茶寮里传来压低嗓音的交谈。
\"困龙坳?那地方邪性!早年间是沉塘的所在,冤魂不散呐!\"
徐逸风拨弄石子的手指微微一顿。蔡家是江南望族,诗书传家,\"琅嬛阁\"藏书之名他早有耳闻。那位蔡若兮小姐酷爱金石考古,并非寻常闺阁女子,这他是知道的。
正思忖间,一个穿着蔡家号衣的年轻仆役跌跌撞撞冲下埠头,面色惨白地对着茶寮掌柜喊道:\"掌柜的!您老见多识广,可知'困龙坳'有什么讲究?我家小姐进去一天一夜了!刚才有伙计听到里头传来巨响,怕是...怕是出事了!\"
徐逸风缓缓起身,掸了掸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困龙坳'?地脉缠塞,水煞汇聚,古时是刑场,近世匪类盘踞。\"他语气平淡,\"阴煞之气极重,里头还布了些碍眼的小阵。\"他目光扫过那名叫阿贵的仆役,\"带路吧。\"
阿贵愣在原地,见这陌生人气度沉静,言语间竟似极了解那险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引路。
雨水将困龙坳的沼泽地变得越发泥泞难行。芦苇高深,处处水洼,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泥沼。徐逸风却如履平地,步伐轻盈地避开一个又一个陷阱,看得阿贵啧啧称奇。
深处,景象惊心。蔡若兮的三个随从已被打翻在地——护卫赵莽额头淌血,兀自怒目而视;文书陈文吓得脸色惨白;小厮栓子低声抽泣。而被围在中间的蔡若兮,一身利落的西洋骑装虽沾了泥点,却脊背笔直。她手中紧握一柄精巧的勃朗宁手枪,眼神清亮锐利,毫无惧色。颈间一枚蟠龙古玉佩,在晦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小娘皮!枪里还有几颗子儿?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匪首狞笑,步步紧逼。
\"你们绝非普通水匪!谁指使你们的?\"蔡若兮冷喝,敏锐察觉对方目标明确。
徐逸风悄无声息潜至近处,目光扫过环境。泥沼走势暗合奇门\"泽水困\"局;几处芦苇丛生得蹊跷,堵死生门;水边一截半埋残碑,苔藓被新近刮开,露出模糊咒文——显然是某个阴损机关的触发点。
\"兑位陷,巽木折,坎水泛煞。动了那碑,惊了底下镇着的玩意,今天谁也别想囫囵个出去。\"他懒洋洋的声音从芦苇后传出。
众人皆惊。匪首厉喝:\"哪来的酸丁,装神弄鬼!\"
蔡若兮亦是讶然,见来人一副文人打扮,言语却直指关窍,眼神深邃平静。
徐逸风不理匪首,看向蔡若兮,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可是姑苏蔡小姐?在下徐逸风。听说府上'琅嬛阁'藏有《鲁班秘录》残卷?借观一夜,我帮你把这些臭鱼烂虾扫了,如何?\"
蔡若兮美目流转,果断应道:\"好!若先生能解此围,蔡家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