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焰之笔悬浮于祭坛之上,光芒吞吐,散发着足以灼烧神魂的炙热。
它像一位孤高的君王,等待着臣子的觐见与膜拜。
【倒计时:30息。】
系统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每一个字节都敲击在顾长青的命脉之上。
【拒绝,则命网崩解,世界归零。】
这是最后的通牒,是创世之权柄下的无情威压。
接受,则成为俯瞰众生的执笔者,一念可定苍生生死;拒绝,则是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玉石俱焚。
然而,顾长青的目光却穿透了那炫目的金焰,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他看见了红月。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用最笨拙的方式为他缝合伤口的女子,她的指尖因为常年握刀而布满厚茧,却在月光下为他缠绕绷带时,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蝶翼。
他看见了沈小砚。
那个文弱的书生,为了推演一线生机,呕心沥血,在昏黄的油灯下抄录整理无数残篇孤策。
烛火映照着他因咳血而微微弓起的背影,那背影像一座山,一座用血肉和意志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山。
他还看见了无数张模糊却又清晰的面孔。
在被命网判定为“废稿”的边陲小镇,那些本该被抹去的百姓,在听闻他的故事后,眼中迸发出的光。
那是对“活着”最质朴的渴望,是对“被看见”最真挚的期盼。
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难道仅仅是为了成就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吗?
【倒计时:15息。】
系统的催促声如催命的钟摆,一下下敲打着寂静的第九殿。
顾长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坚定。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那支金焰之笔,而是面向空无一人的殿门,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告。
“如果成为作者,就必须忘记他们的名字,忘记他们曾真实地活过……”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回荡在这座即将决定世界命运的殿堂。
“那我不当这个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抬手,掌心蕴含着他全部的意志与决绝,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仅凭血肉之躯,狠狠拍向那支撑着金焰之笔的白玉笔架!
“咔嚓——”
笔架应声碎裂,玉屑纷飞!
金焰之笔失去了支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笔尖的火焰依旧燃烧着,却没有熄灭,只是那股强迫他归属的无上意志,竟在这一掌之下退缩了。
【警告!天命节点紊乱!】
就在系统发出刺耳警报的刹那,祭坛中央,一缕微弱的红光凭空浮现,凝聚成红月残破的魂影。
她已是风中残烛,仅存最后一息,却拼尽全力,将一道神识送入顾长青的脑海。
“你说过……我们是……互相活着。”
声音微弱,却重如泰山。
下一刻,红月魂影的胸口,那枚由她毕生执念与愿力凝结的“赤心愿核”轰然炸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亿万点赤色星火,如一场绚烂的流星雨,冲破第九殿的穹顶,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向人间大地,精准地落向每一个曾听过、念过、记下“顾长青”这个名字的地方。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田埂上,一个刚听完说书的顽童,捡起树枝在泥地上划下人生第一句诗;茅屋里,缠绵病榻的老农,挣扎着向儿孙口述那段关于反抗与希望的传奇;最阴暗的囚牢中,一个被判了死罪的囚徒,用石子在墙壁上奋力刻下那不屈的身影……
无数微弱的、渺小的、凡人的“文火”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
它们不像金焰之笔那般霸道夺目,却如星辰般繁多,如萤火般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