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到来,仿佛给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注入了一丝冰冷的秩序感。
吕木翰在死者身旁蹲下,他的动作轻缓而专业,打开随身携带的勘察箱。他没有急于触碰尸体,而是先仔细观察尸表、周围环境、尸斑形态、尸僵程度。
“死亡时间大约在36到48小时之间。”他声音平静地给出初步判断,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纯粹陈述事实,“室温较高,加速了腐败进程。表面未见明显创伤、抵抗伤或窒息征象。”
他的目光落在死者垂落的手边那些药片上,用镊子小心夹起一颗,看了看:“常见助眠类药物,剂量看起来在正常范围内。”他又仔细观察死者的指甲缝、皮肤纹理。
严雪走到他身边,蹲下,低声问:“怎么看?”她问的不仅仅是死因,更是这种死亡状态。
吕木翰抬起眼,隔着口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最精准的语言。
“很不寻常。”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身边的严雪和凑近的林松涛能听到,“常规意义上的‘懒死’或‘饿死’,过程通常伴随着痛苦、挣扎、以及最终时刻的生理性痉挛或扭曲。但他的体态……太‘顺从’了。肌肉松弛的程度,面部表情的彻底放松,更像是在一种……无痛苦甚至无意识的状态下,自然滑向了终点。”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专业的观察:“初步看,更像是长期极度营养不良和脱水导致的器官系统性衰竭。但促成他持续处于这种极端消极状态,直至衰竭的原因……才是关键。”
他的判断,与严雪“心因性耗竭”的直觉不谋而合。
“技术队,”严雪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清晰的指令性,“重点几个方向:一,彻底检查所有电子设备,电脑、手机、平板,恢复所有删除数据,查找异常通讯、浏览记录、近期安装的未知软件。二,收集所有可能带有文字的东西,书籍、杂志、打印纸、甚至食品包装上的手写备注。三,仔细筛查垃圾,寻找非死者日常会购买或使用的物品包装,特别是药品、保健品或特殊食品。”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房间:“凶手可能没有亲自来过这里,但他一定通过某种方式,长时间地、持续地影响着这里的一切。我们要找到那条‘线’。”
吩咐完,她的目光再次与吕木翰相遇。他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随后专注于指挥助手进行初步尸检和证据固定。
严雪退开几步,给法医和技术人员留出空间。她环视着这个如同被缓慢侵蚀殆尽的“巢穴”,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导师”,这一次,没有挥舞屠刀,没有投放毒药,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或者编织了一个无形的牢笼,然后看着里面的人,如何在自己内心的荒芜和外在的刻意引导下,一步步走向寂静的灭亡。
这种杀人方式,更冷静,更傲慢,也更令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