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旅长,规矩和纪律我比你懂,我也当过兵,这些条条框框我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他看着石青松,眼神里多了几分痛惜。
“但懂规矩不代表要盲从,纪律也不是逼死一个孩子的理由。他才八岁啊,就算真有什么错,就算真的违抗了命令,你好歹给个辩解的机会,让他把心里的话讲出来,让他把委屈说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逼到绝路,逼得他只能用自己的命来证明清白——这不是纪律,这是冷血。”
温局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急切,往前凑了半步,追问了一句。
“对了,到现在为止,找到他的尸体了吗?哪怕是一块衣角,一点被烧焦的布料,一根头发也好,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连个念想都留不下吧?”
石青松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避开了温局的目光,看向远处,语气有些含糊其辞,像是在敷衍。
“还没有,爆炸的冲击力太大了,大门的铁板都炸成了碎片,废墟堆得有两米多高,钢筋和碎石混在一起,跟个小山似的,他估计是被压在最底下了,一时半会儿挖不出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试图让理由更“合理”些。
“后续,我会安排工程队带着挖掘机过来清理,等挖开了,有消息了,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会让他就这么埋着。”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暗示。
“温局长,说句实在话,这件事,说难听点,就是我们西南的伤疤,捂着还来不及,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我也不跟你装,我们在处理这件事上,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审查流程太急,问话的时候太冲,没给孩子留一点余地,这点我承认。”
他盯着温局的眼睛,语气加重了几分。
“但不管怎么说,温局长,这里的事你不能往外传,半个字都不行。你也是从部队出来的,该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该烂在肚子里——传出去,不仅我不好过,你这个‘前军人’脸上也没光,还得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不值得。”
温局听到这话,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笑意,全是自嘲和悲凉。
“石旅长,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温某人是‘天坑’,办案的时候一根筋,只会钻牛角尖,不懂变通,得罪了不少人,连局里的下属都背后说我‘死板’。”
他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
“可今天我才觉得,我这点‘坑’根本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得罪几个人,办错几件事。真正的‘坑’,是把忠良之后逼到跳崖都不如的绝路,是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被冤枉、被指责,却连一句辩解都不肯听,最后还要用‘纪律’当挡箭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这不是坑,这是烂到根子里的冷血。”
石青松愕然地看着温局,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认识的温局,一向圆滑世故,懂得审时度势,就算有不同意见,也只会委婉地提一句,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说出这么带着棱角、带着刺的话。
石青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温局长,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也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后续东海市的春节安保、春夏两季的联合演习,还有打击跨境犯罪的行动,我们还得继续合作,你要是把事情闹僵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他顿了顿,语气更重了些。
“到时候,你局里的经费申请、警力调配,我们西南使绊子卡一下,你这局长的工作也不好开展吧?甚至会影响到整个东海市的治安防控工作,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温局抬了抬手,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被威胁到的慌乱。
“石旅长放心,我温某人还没那么没分寸,不会拿工作开玩笑,更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大局。该我守的规矩我会守,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漏,但你也别指望我帮着你们捂盖子——哪些事该记着,哪些事该上报,我心里有数,不会偏私。”
他看了看手表,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催促。
“既然你们不打算抓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局里还有一堆案子等着处理,早上接到报案,有个小区丢了十几辆电动车,我得回去盯着破案,没时间在这儿耗着。”
石青松盯着温局看了几秒,见对方神色坚决,眼神里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心里清楚再劝也是白费功夫。
温局毕竟是东海执法局的负责人,真要逼急了,要是豁出去往上反映,最后谁都讨不到好。
石青松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几分表面的平静。
“我送你出去吧,顺便跟你说说陈榕后续的上报流程,包括功绩认定、事故定性,还有家属安抚的初步方案,免得你后续问起来不知情,影响了我们双方的合作,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温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好啊,那就麻烦石大旅长了——能让您这位西南特战旅的旅长亲自送行,我温某人还真是受宠若惊,回去都能跟下属吹半年了。”
石青松没接话,也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温局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消失在还未散尽的淡灰色烟尘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废墟。
与此同时,在西侧的一处制高点上,战侠歌正举着望远镜,目光锐利得像盘旋在高空的鹰隼,一寸一寸地扫过下方的每一个角落。
从坍塌的大门废墟到忙忙碌碌的士兵,从拴在槐树上焦躁不安的战马到远处挂着红十字的医疗帐篷,连墙角的阴影都没放过。
他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寻找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神情有些着急。
赵建平站在他身边,手里也拿着一副高倍望远镜,镜筒上还贴着防震的胶条。
他见战侠歌看得专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睫毛上落了点灰尘都没察觉,忍不住开口。
“师傅,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底下人太多,乱糟糟的,视线不太好,要不要换我这副?我这副是特制的,倍数比你的高两倍,五十米外的蚂蚁腿都能看清,连蚂蚁头上的触角都能数清楚。”
说着,他就把自己手里的望远镜递了过去,镜筒朝着战侠歌的方向倾斜着。
战侠歌接过望远镜,熟练地调了调焦距,镜头里的画面瞬间变得清晰起来,连废墟上铁板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废墟周围,尤其是大门坍塌时的死角位置。
战侠歌嘴里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惋惜。
“这孩子要是不死,就凭他刚才那反应——爆炸前两秒就预判到危险,还能冷静地找到铁枪当支点,利用弹跳力避开核心爆炸区,还有那股子临危不乱的狠劲,这身体素质、这反应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兵王的级别,比我们第五部队的新兵蛋子强十倍都不止!”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惊叹。
“就算是我们第五部队,从成立到现在,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天才,顶多也就两三个能跟他比肩。”
赵建平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心疼和焦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的镜筒。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太可惜了,八岁就有这身手和心智,将来肯定是栋梁之材。师傅,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
“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就算用铁枪跳出去避开了核心爆炸区,也肯定受了重伤——骨头断几根都是轻的,搞不好还有内脏出血,要是没人救治,在这荒郊野外,怕是撑不了三个小时。”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看到他,我就想起我女儿。她要是不死,今年也该八岁了,跟陈榕一样大。”
赵建平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师傅,我总觉得,他被逼到这份上,跟我女儿当年的遭遇太像了……师傅,两年前,我女儿也是这么委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