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复仇的念头。
可终究寡不敌众。
几个特种兵趁机从侧面冲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孙德胜重重摔在地上,后背磕在碎石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立刻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往前冲,又被一个士兵从背后狠狠踹倒。
他趴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却依旧伸着手朝着废墟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嘶吼着“杀”。
直到一个特种兵抬手劈在他的后颈,他才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眼睛却依旧睁着,死死盯着废墟的方向,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流。
他心里放不下,那个孩子难道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石青松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被士兵架起来的孙德胜,眉头皱得紧紧的,咬着牙下令。
“把他控制起来,先关起来……”
他心里也有些乱,这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话到嘴边,他瞥了一眼孙德胜身上的骑兵连徽章。
那徽章已经被鲜血染得发红,却依旧闪着光。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
“算了,先送他去医疗室,别死了,后续再处理。”
石青松终究还是有些顾忌,骑兵连的分量他清楚。
“是!”
两个士兵立刻架起孙德胜,朝着医疗帐篷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孙德胜的头歪在一边,意识模糊中,嘴里还在喃喃着“少主”“骑兵连”,手指微微蜷缩着,像是还在抓着什么……
另一边,老黑还在疯狂挣扎。
这位当了几十年的军士长,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对谁都严格要求,此刻却像个失控的孩子,拼命推开围上来的士兵,双手在废墟里胡乱摸索。
“尸体呢?哪怕留个全尸也行啊!是不是被炸成碎末了?啊?你们说话!倒是给我个准信啊!”他多希望能找到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残骸,也好过这样漫无目的的猜测。
老黑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指甲盖翻了起来,露出里面粉嫩的肉,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却依旧不肯停下。
一个士兵上前想要帮他处理伤口,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狠狠甩开。
“别碰我!我还要找他!他才八岁,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他要一个结果,哪怕是最坏的结果。
石青松走了过来,站在老黑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别让他再闹了,抓起来,直接关押。”
此情此景,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局面。
“旅长。”
旁边的参谋有些不忍,忍不住小声提醒,指了指老黑流血的手和被烫伤的胳膊。
“他也受伤了,伤口还在流血,要不要先送医务室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
石青松的目光落在老黑身上。
只见老黑还在挣扎着想要冲回废墟,嘴里不停骂着,声音嘶哑却依旧有力:“他死了!你们满意了!终于把他逼死了,你们满意了吧!”
对方甩开一个士兵的手,又被按了下去,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吼。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没完!小萝卜头说了,哪里有不公,哪里就有革命!他用命打响了这一枪,我就会接着走下去!我要去控诉你们!去告你们!告到你们给小萝卜头一个公道为止!”老黑眼神坚定,哪怕被制服,也丝毫没有屈服。
“直接关押。”
石青松打断参谋的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不用管他的伤,等他闹够了,想通了,再谈处理的事。”
士兵们不再犹豫,上前死死按住老黑的肩膀,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身后,用绳子捆住。
老黑依旧在挣扎,双脚不停地踢着地面,嘴里还在喊着“小萝卜头”“革命”,声音越来越远,却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每个在场士兵的心里。
门口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
有的士兵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还沾着刚才飘落的黑色灰烬。
那是陈榕身上燃烧的衣服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脚。
他们心里充满了不安,那个孩子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有的士兵望向坍塌的铁门废墟,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敢言说的侥幸。
还有的士兵悄悄抹了把脸,指尖沾着泪水,却不敢让人看见。
他们为陈榕感到不值,也为自己的盲从感到羞愧。
“他……真的死了吗?”
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老兵,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刚才爆炸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他那么聪明,说不定……说不定只是藏起来了?”
新兵不愿意相信一个那么勇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老兵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悲伤。
他抬起手,指尖捻起一点黑色的灰烬。
那灰烬轻轻一碰就碎了,像陈榕短暂却滚烫的生命。
老兵抬头望向远方飘扬的红旗,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灰烬,突然觉得那灰烬烫得吓人。
那是陈榕用命烧出来的,是这个孩子对清白的执着,对不公的反抗,是这个孩子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废墟还在冒着青烟,火焰渐渐小了下去,露出里面焦黑的铁板和扭曲的钢筋。
阳光透过渐渐散去的烟尘,洒在废墟上,照亮了那些还带着火星的铁屑,却照不亮每个人心里的阴霾。
没有人再上前扒找,却也没有人离开。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那片废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死了吗?
那个举着炸药包敬礼、喊着“人类革命,永不断绝”的孩子。
那个被冤枉却不肯低头、用生命证明自己的孩子,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这个问题在每个人的心里盘旋,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