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驱赶牛羊的汉子们勒住缰绳,手里的牛皮鞭子轻轻落在牛背上,只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力道拿捏得刚好,既能让牛羊停下,又不会伤着它们。
牛羊群像是听懂了指令,瞬间停下脚步,不再往前挤。
白色的羊挤成一团,黑色的牛则昂着头,偶尔甩甩尾巴,发出“哞哞”的低吟。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胳膊上满是肌肉的汉子骑着马,飞快跑到孙德胜面前,声音洪亮得像敲锣。
“老孙,500头牛羊都到齐了!一头不少,连最调皮的那头黑牛都在,就是上次差点把围栏撞破的那只,刚才还想挣断绳子去啃路边的草,被我一把按住了,老实得很!”
孙德胜勒转马头,马鬃在风里飘拂,他对着门口的警卫员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虽已不是现役军人,他的动作却标准得无可挑剔,手臂绷得笔直,指尖几乎要碰到帽檐,眼神里满是对部队的敬重。
“各位同志,这些牛羊,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没什么贵重的,但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一半送给小英雄,这孩子跟雇佣兵拼命,身上肯定带伤,得补补身子;一半送给西南部队的弟兄们加餐,大家天天训练、守疆土,太辛苦了,也该吃点纯天然的好肉。”
“我刚刚也说过了,这些牛羊都是在1号地区的山上放养的,纯天然,连饲料都没喂过一口,你们尽管放心!”
四周的汉子们都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得像风吹过松林。
有的拍着马背,有的晃着手里的水壶,纷纷跟着附和。
“没错!这些牛羊我们看着长大的,哪只肉质好,我们闭着眼都能摸出来,保准弟兄们吃了还想吃,下次见了我们还得要!”
“是啊,小小心意,同志们吃好喝好,才能更加有精力保家卫国……”
可这笑声落在警卫员耳朵里,却比针戳还难受。
这些人越热情,警卫员们心里越慌,连握着对讲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里面的“小英雄”正被当成“罪人”审,外面却来了一群人送牛羊,这要是露了馅,怎么收场?
一个刚入伍没多久的年轻警卫员,赶紧走到一边,掏出对讲机,对着里面急声喊。
“喂喂喂,老李!你在里面怎么样了?你吱一声啊,到底什么情况啊?别让人家等急了……”
可是,对讲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像断了线的老式收音机,没有任何回应,连一点人声都传不出来。
仿佛那个叫老李的警卫好像死了一样,彻底断了联系。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是联系不上?”
年轻警卫员急得直跺脚,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里,凉得他一哆嗦。
旁边的老警卫员皱着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安抚。
“别慌,肯定是里面信号不好。审判庭的墙壁厚,还加了隔音层,挡住信号太正常了,不是老李的问题。”
“先别让他们进去,就说里面在处理重要军事事务,涉及演习机密,不方便外人进入。让他们在门口歇会儿,我再试着联系,实在不行,我进去通报——但记住,千万别提里面在审小英雄的事,免得闹乱子。”
一群警卫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脸上挤出赔笑。
“同志,实在不好意思,里面正在开重要的军事会议,关系到演习的机密,暂时不方便外人进去。”
“您和弟兄们先在门口歇会儿,我们已经让人去通报了,只要会议一结束,我们马上请小英雄出来见您,到时候再把牛羊牵进去,您看行吗?”
孙德胜眉头微挑,心里有点疑惑。
不就是见个孩子,怎么还扯到“演习机密”了?
但他也知道部队有部队的规矩,不能瞎打听,便笑着点头。
“行!我们等得起!只要能见到小英雄,把心意送到,就是等上两三个小时,我们也乐意!”
说完,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对着身后的汉子们喊。
“弟兄们,都下马歇会儿!把马牵到旁边的草地,让它们吃点草、喝点水,别累着了——咱们就在这儿等小英雄出来,跟他好好聊聊!”
汉子们纷纷下马,有的牵着马往路边的草地走,马儿低头啃着青草,发出满足的响鼻;有的坐在石头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搪瓷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偶尔还会聊几句,话题全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小英雄。
“你说小英雄长什么样?是不是这个画像一样,眼神特别亮?”
“肯定差不了!能跟雇佣兵拼命的孩子,身上肯定有股劲儿,不像我家那小子,见了虫子都吓得哭!”
“等会儿见到了,咱们可得好好夸夸他,让他知道咱们骑兵连的人都佩服他!”
没过多久,远处的另一条通道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像一头奔跑的野兽,打破了门口的平静。
众人抬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疾驰而来,车身上挂着“东海公安局”的白色牌照。
车顶上的警灯虽然没亮,但那标志性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公务车。
可刚到路口,车子就被浩浩荡荡的牛羊群堵在了中间,进退不得,只能不停地按喇叭。
“嘀嘀嘀”的声音格外刺耳,惊得几只羊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车子。
车窗“唰”地降下来,一个穿着藏蓝色警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探出头,脸上满是急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对着门口的警卫员喊。
“让开让开!没看见车身上的牌照吗?我是东海公安局局长温长青,有紧急公务要去西南部队临时演习指挥所!耽误了正事,谁都担不起!”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视线落在零星的牛屎羊粪上,语气里满是嫌弃,甚至往后缩了缩脚。
“这什么情况?几百只牛羊堵在路中间,地上还到处是牛屎羊粪,踩一脚都黏糊糊的,这要是弄脏了警服,怎么见人?”
“这不是西南部队的临时演习指挥所吗?怎么还放起牛羊了?是要搞‘牧场演习’吗?赶紧把牛羊赶开,别耽误我处理公务——我要找的人,关系到边境安全,出了问题,你们负责?”
警卫员赶紧跑过去,刚想解释“这是给小英雄送的礼物”,孙德胜已经骑着马过来了。
孙德胜对着温局抱了抱拳,声音洪亮,带着歉意。
“这位温局长,实在对不住,这些牛羊是我们带来的,没料到会堵着你的路,耽误你办事。我这就让人把牛羊赶开,给你让条路!”
刚刚孙德胜远远就听到了温局的大嗓门,所以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孙德胜说完话,就回头对着汉子们喊:“弟兄们,搭把手!把牛羊往两边赶,给这位公安同志让条路出来!动作轻点,别吓着牛羊!”
汉子们赶紧起身,有的牵着牛绳,有的挥着鞭子,只挥不打,嘴里还念叨着“往这边走”“别挤”。
牛羊虽然不情愿离开嘴边的青草,但在汉子们的引导下,还是慢慢往两边挪动,很快就让出了一条能过车的小路,刚好够越野车通过。
温局的车子刚开过来,还没停稳,突然听到天空传来“轰隆隆”的直升机轰鸣声,像打雷似的,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