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何志军站在康团面前,脸色铁青,骂道:“康雷!你这是干什么?露出几块伤疤就想证明自己是英雄?就想引得上面注意?你这不是给狼牙丢脸吗!我告诉你,狼牙的兵从来不是靠卖惨博同情的!”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有什么问题,我们内部解决!写报告、递申请,该走的流程一步都不能少!内部解决不了再逐级汇报!像你这样硬闯军部,跟不懂事的小朋友撒泼有什么区别?”
骂完,何志军无奈地拽了拽身上的军装。
这身衣服穿了几十年,上面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痕迹,就像他身上那些早已淡化的伤疤,淡到几乎没人能认出,更没人会像康团这样,把伤疤当成“证据”亮出来。
方才那几个年轻护士说得没错,比起康雷身上纵横交错的新伤,他的旧疤确实不够“扎眼”。
旁边一个参谋忍不住打圆场:“何首长您消消气,康团长也是急糊涂了……”
“急?急就能坏了规矩?”何志军猛地转头,目光扫过人群,“他这样闹,是给狼牙丢脸!是给所有军人抹黑!”
他盯着康团敞开的衣服,语气陡然刻薄起来,“看看你这满身的疤,说好听点是功勋,说难听点,跟打家劫舍的悍匪有什么两样?”
“谁说他是悍匪的?”
一声苍老的质问像惊雷炸响,瞬间压下所有嘈杂。
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一辆黑色红旗轿车缓缓驶来,轮胎碾过地板的声音格外清晰,停在离人群十米远的地方。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安涛,他额头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手里紧紧攥着份文件夹,指缝都泛白了。
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弯腰下车,军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风纪扣系得严严实实,脊背挺得像标枪。
“是戴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立正。
“我的天,怎么把这位请来了?”
“他不是常年在总部深居简出吗?怎么会来军部大院?”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却没人敢大声喧哗。
戴老,军部鸽派的掌舵人,与鹰派叶老分庭抗礼三十年,是真正能在决策层拍板的人物。
上回他公开露面,还是三年前在国防大学的毕业典礼上,一句“军人的肩膀要扛得起枪炮,更要扛得起和平”,至今还挂在不少军官的办公室里。
何志军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抢上两步,脚跟“咔”地并拢,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刺耳:“戴老!您怎么来了?”
戴老没看他,目光径直落在康团身上,那双爬满皱纹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扫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
康团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紧,下意识地想把衣服拉上,手却僵在半空。
他在这位老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比战场炮火更沉重的东西。
“何志军。”戴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刚才说他像悍匪?”
何志军的喉结剧烈滚动,刚才的火气全没了,只剩下莫名的恐慌:“报告戴老,我……我是气糊涂了。他是狼牙出去的兵,今天在这里闹得不像话,我是想让他冷静点,没别的意思……”
“冷静?”戴老微微挑眉,眉头的皱纹挤成个“川”字,“如果你们的工作没毛病,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闹’?”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何志军心上,他脸色“唰”地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从不插手具体事务的大佬,竟然会为康团出头。
难道军功的事,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没等何志军回过神,戴老已经走到康团面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上将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得不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指尖轻轻落在康团肩头那道最深的刀疤上。
“这道疤,是九八年在勐拉山留下的吧?”戴老的指尖抚过疤痕边缘,“当时你们追着毒贩钻进原始森林,七天七夜没吃正经东西,最后在河谷里跟人白刃战,你为了护着受伤的新兵,被砍刀劈中了这里。”
康团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