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榕还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像装了广角镜头,能看清头顶三十米高的树冠上翠鸟振翅的频率,也能捕捉到十步外枯叶堆里蜥蜴鳞片反射的微光。
耳朵则像最灵敏的雷达,自动过滤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猴子的“嗷嗷”叫,只锁定那些属于人类的动静——鞋底摩擦石头的“咯吱”声里藏着的体重信息、金属装备碰撞的“叮当”声透露的武器型号,甚至是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中蕴含的情绪波动。
突然,陈榕神情一凛,停下了脚步。
根据风姿物语传来的信号反馈,前方五十米处,一片被藤蔓半掩的断崖下,两道人类气息正以稳定的频率起伏。
那呼吸很深沉,带着刻意控制的节奏,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陈榕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像壁虎一样贴着一棵粗壮的望天树树干滑了下去,藏在厚厚的蕨类植物后面。
透过叶片的缝隙往前看,只见断崖下的凹陷处,两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正趴在那里,手里端着的狙击枪枪口,正对着他要准备前行的方向。
是板砖和俞飞。
陈榕的小脸上勾起一抹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战狼的狙击手,就这点本事?居然把狙击位选在这种看似隐蔽、实则退路被断的地方,还敢大喇喇地对着同一个方向守株待兔?
风姿物语技能自动标出了他们的视线盲区和最佳突袭角度,连两人手指搭在扳机上的力度都分析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板砖正有些不耐烦地调整着瞄准镜,嘴里低声嘟囔:“冷锋这小子搞什么呢?抓个小屁孩抓了这么久,该不会是自己迷路了吧?”
俞飞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很紧,眼神时不时往四周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护圈。
他总觉得心里发毛,这片林子安静得有些反常,连平时聒噪的知了都没了声音,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你看什么呢?”板砖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里也有点发慌,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跟个惊弓之鸟似的,至于吗?不就是个八岁的孩子?就算冷锋失手了,他还能翻天不成?”
俞飞转过头,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我总觉得不对劲。那个孩子……不简单。”
“不简单?”板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他能有多不简单?难不成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我跟你说,也就是冷锋心软,换了我,上去一巴掌就给他拍晕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依我看啊,那小子肯定是被冷锋抓住了。你想啊,冷锋那脾气,吃了之前的亏,这次还能轻饶他?估计现在正把他捆在树上,用袜子塞着嘴,好好教育呢!”
俞飞还是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陈榕他爹躺在病床上,提起儿子时那既骄傲又心疼的眼神;想起了在基地的时候,陈榕说“我爸在边境为了救俞飞被炸伤,你们却抢了我的军功”时,那声音里的愤怒。
“你到底怎么了?”板砖被他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惹火了,提高了点音量,“你该不会真信了那小子的鬼话吧?什么一个人追踪佣兵,什么狙杀刺客,还勒死狂牛?吹牛逼也得有个限度!他知道狙击枪的射程是多少吗?知道怎么测算风速吗?”
“我不是信他的话,”俞飞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我是觉得……理亏。”
“理亏个屁!”板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们战狼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喝奶呢!要不是冷锋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能站在这跟我说话?边防的人都得跟着陪葬!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碰巧捡了个便宜,就敢来跟我们抢军功?脸呢?”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俞飞脸上了:“你就是被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什么野战军的尊严?我告诉你,尊严是靠实力打出来的,不是靠哭闹要出来的!你再这么圣母心泛滥,迟早得害死自己,害死整个战狼!”
俞飞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板砖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战狼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习惯了冲锋在前,习惯了把荣誉扛在肩上,很难相信一个孩子能在那样凶险的任务里起到决定性作用。
可他心里那点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
他总觉得,陈榕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就在这时,板砖突然停住了话头,使劲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等等……什么味道?”
俞飞也跟着嗅了嗅,空气里确实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野花混合着树脂的味道,在湿热的雨林气息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放屁了?”板砖一脸嫌弃地看向俞飞,“不对啊……这屁怎么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