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钱德发不仅想好了说辞,连“庆功酒”都准备好了。他是来“收编”自己的。
“林主任,您真是我们这些老同志的榜样啊!这么年轻,不仅有魄力,技术还这么过硬!”钱德发的手还悬在半空,见林默不握,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笑容反而更加灿烂,“我听刘三在电话里说,您亲自上手,几下就给解决了!这真是……真是让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水利的人,汗颜呐!”
他这番话,捧得极高,看似在赞美林默,实则是在偷换概念,把一场人为的破坏,轻描淡写成了一个单纯的技术故障。
林默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钱德发见林默不接招,立刻给他身后的办公室主任使了个眼色。
那主任心领神会,立马从纸箱里拿出一瓶茅台和两个玻璃杯,动作麻利地倒满了两杯酒。
“林-主任,知道您辛苦了。我们钱总特地带了瓶好酒,来给您和兄弟们庆功,也算是给您赔罪!”主任满脸堆笑地将其中一杯递到林默面前。
钱德发自己也端起一杯,脸上的笑容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林主任,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我代表绿洲市水务集团,也代表我个人,敬您!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说罢,他脖子一仰,一杯白酒瞬间下肚,脸上泛起一层红光,显得豪气干云。
他放下酒杯,期待地看着林默。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把姿态做绝了。又是道歉,又是吹捧,又是自罚一杯。官场之上,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林默喝了这杯酒,那今天这事,就算翻篇了。大家还是好同志,以后还可以继续“合作”。
小张和冯姐都紧张地看着林默。他们知道这杯酒的分量。
刘三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林默接不接这杯酒的一念之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默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杯酒。
钱德发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他身后的办公室主任也明显松了口气。
成了。
然而,林默并没有将酒杯送到嘴边。
他只是将杯子拿到眼前,轻轻晃了晃,看着清澈的酒液在杯中摇曳,倒映出泵房里刺眼的灯光。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穿过酒杯,直直地看向钱德发,那眼神,冰冷得像手术刀。
“钱总。”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机器的轰鸣,“这杯酒,是庆功酒?”
“是是是!当然是庆功酒!”钱德发忙不迭地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林默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森寒无比,“这更像是一杯罚酒呢?”
钱德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林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默没有回答他。
他手腕一翻。
“哗啦——”
一整杯晶莹剔透的茅台酒,被他尽数泼在了地上,正好泼在钱德发那双锃亮的皮鞋前。
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杂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形成一种荒诞而诡异的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钱德发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笑容凝固成一个古怪的面具,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屈辱。
他身后的办公室主任,手里的酒瓶都差点没拿稳。
刘三的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林默将空酒杯随手放在一旁的窗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他看着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钱德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这杯酒,算是提前给你送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