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司里，像一片被投入了巨石的深潭，表面看似平静，水面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哟，钱处，林默，开完会回来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隔壁综合处的王副处长，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以前和林默只是点头之交。此刻，他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个苹果，不由分说地塞到林默手里。
“小林啊，不对，该叫林组长了！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今天在会上，那番发言，可是给我们整个发改委都长脸了！来，吃个苹果，平平安安，步步高升！”
林默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边又有人凑了过来。
“林组长，这是我们老家带的茶叶，您尝尝。”
“林组长，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便饭？”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林默的办公桌上，就堆满了水果、茶叶和各种土特产。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精”同事们，此刻都化身成了最热情的服务员，一个个笑容可掬，言辞恳切。
钱博站在一旁，看着这堪比大型追星现场的一幕，彻底麻了。他想起自己刚当上副处长那会儿，待遇也远没有这般夸张。他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林默，心里五味杂陈，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服气。
这小子，不是龙，是妖孽。
林默客气地应付着众人，心里却一片清明。他知道，这些热情背后，都是最现实的利益考量。他如今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科员，而是手握一个重大课题组建权力的“林组长”，是未来可能分配资源、决定项目走向的关键人物。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走廊尽头的一幕。
高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两个与他交好的同事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显然，高远已经回来了。而他此刻的处境，可想而知。
林默收回目光，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官场如棋，落子无悔。高远选错了棋路，就必须承担棋盘的惩罚。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热情的同事们，坐回到自己那个角落里的位置上。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他离开前整理的档案目录。看着那些熟悉的文字，林默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仅仅一个上午，他的人生，已经从整理故纸堆的边缘人，变成了即将搅动风云的课题组长。
他再次掏出手机，点开了那条短信。
“我是楚天雄，想和你见一面。”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他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风险与机遇，本就是一体两面。既然已经站在了浪潮之巅，就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他编辑了一条回复，言简意赅。
“楚老，您好。晚辈林默。请问何时何地，方便拜访？”
就在他即将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齐刷刷地看向那部电话。
钱博离得最近，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颤颤巍巍地拿起听筒，只“喂”了一声，便立刻站得笔直，腰都下意识地弯了下去。
“是……是，司长……在，都在……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钱博看着林默，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宣布一道圣旨，又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司长……让我们俩，现在就去他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