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坐在角落里,看着这群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水土震三震的大人物们,此刻却像一群被老师的终极难题问住的小学生,或蹙眉沉思,或低头不语,或眼神闪烁,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开口。
他的脑海中,【情绪剧本】的面板上,不再是针对个人的分析,而是浮现出一片巨大的、代表着整个会场的灰色图谱。
【会场集体情绪:思维僵化、路径依赖、无解的困局】
林默瞬间明白了。
这位领导,根本不是在向他们要一个答案。
他是对这群华夏经济的掌舵者们,感到失望了。
他抛出这个“死结”,不是为了解开它,而是为了用这个死结,狠狠地抽打他们,让他们从各自为政的惯性思维里惊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场里的沉默,像是在发酵,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尴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不断累积,压得人喘不过气。
高建军几次拿起笔,又几次放下。他穷尽自己几十年的经济工作经验,也想不出一个能同时满足这两个苛刻条件的万全之策。他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违背经济学基本原理的。他的理论体系里,政府引导和财政支持,是推动落后地区发展的“两只手”,现在要他自断双臂去走路,这怎么可能?
他想开口说一句“这个问题的前提本身可能需要商榷”,但话到嘴边,看着领导那张不容置疑的脸,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敢。
林默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般地响着。
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那个问题,那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死结”的问题,对他来说,却像一把量身定做的钥匙。
不增加中央财政负担——楚天雄的“内循环”方案,核心就是利用市场化的金融工具,引导东部过剩的民间资本,而不是动用国家财政。
有效推动产业升级——方案设计的“资源期货”、“碳汇交易”等机制,就是为了让资本在逐利的同时,必须与西部的资源开发和环境保护深度绑定,从源头上就杜绝了“低端转移”和“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答案,他有。
那份被他研究了无数遍,与十年档案数据相互印证,又融入了他对未来判断的“迭代版”方案,就是这个死结的唯一解。
可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角落里的记录员。一个被借调来的、人微言轻的小角色。
在这里,他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座位,只有一张临时的桌子。他的名字,都没有资格出现在那块铜质的铭牌上。
他开口?
这无异于一个在神仙打架时,突然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土地爷,高喊一声“且慢”。
那不是勇敢,那是找死。
高远那张充满嘲讽的脸,钱博那句“有些档案就该待在柜子底”的警告,陆铭在电话里“谁碰谁死”的忠告……一瞬间全都涌上了他的脑海。
他握着鼠标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时间还在流逝。
领导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失望,一闪而过。
他似乎准备开口,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沉默了。
一旦他宣布休会,或者转向下一个议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将永远地关上大门。
林默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评估着风险与收益。
【紫色剧本】的选项在脑中疯狂闪烁,已经不再是台词,而是一个动作——举手。
一个足以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动作。
做,还是不做?
就在领导拿起桌上的茶杯,似乎准备说出结束语的那一刹那——
会场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手,不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