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秦振告问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冒着得罪我背后所有人的风险，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改革大局’。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官位？还是钱？”
在他看来，一切行为背后，必有利益驱动。只要是利益，就可以谈，就可以交换。
林默闻言，却笑了。
那是一种很轻松的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秦老，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这个年纪，对钱的兴趣，不如对模型齿轮的啮合度大。至于官位……”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把这十三本账直接交给书记，您觉得，我现在的位子，会不会比现在高得多？”
秦振邦再次语塞。
他不得不承认，林默说的是事实。如果林默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他现在已经是省委书记面前的第一红人，前途不可限量。
可他偏偏没有，他选择了最难、最危险的一条路，跑到自己这个“阎王”的殿里，来谈一笔生意。
“我想要的，您给不了。”林默收起笑容，神色变得无比认真，“我想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能让所有工人挺直腰杆挣钱的江钢。我想要的是一个不再需要靠人情、靠关系，而是靠实力、靠规矩办事的商业环境。我想要的是，当我老了，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不会因为曾经的妥协和懦弱而羞愧。”
“我想要一个，新的时代。”
这番话，掷地有声，回荡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里，与周围的紫檀木、青铜鼎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秦振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一种他曾经在自己年轻时也拥有过，但早已被岁月和权力消磨殆尽的东西。
理想。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怕的两个字。
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可以跟政客斗，可以跟商人斗，可以跟一切用利益和规则武装起来的对手斗。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怀揣着“理想”的疯子斗。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他的底线在哪里。
秦振邦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浑浊似乎都消散了些许。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后半生命运的决定。
他没有再看林默，而是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他拿起书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动作沉稳地，拨出了一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建军吗？”秦老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来我这一趟。现在，立刻。”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询问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林默，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是妥协，还是宣战。
“林默，你赢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落进了林默的心湖。
“但是……”秦老指了指林默面前那杯同样已经凉掉的茶水，眼神变得古井无波。
“茶，你还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