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王铁柱喃喃自语,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此刻双拳紧握,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轰——!”
压抑到极致的寂静,最终被一声怒吼引爆。
“狗日的!原来钱都让他们给贪了!”
“一个月八千多!他冯涛凭什么拿这么多!他给厂里拉来一吨订单了?还是炼出一斤好钢了?”
“杀千刀的蛀虫!吸血鬼!”
愤怒,就像被点燃的汽油桶,瞬间爆炸。这一次的怒火,不再是迷茫的,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数万道愤怒的、鄙夷的、憎恨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射向广场边缘的冯涛等人。
冯涛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完了!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一串数字被晾在白板上时,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公开处刑!
林默这是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恐惧和屈辱,瞬间被一股狗急跳墙的疯狂所取代。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他不仅官位不保,以后在江钢,恐怕连走路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林默!”
冯涛拨开身边的人,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嘶吼着冲向主席台。他三两步爬上台子,指着林默的鼻子,因为极度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你这是恶意中伤!你这是搞白色恐怖!你有什么权力公布我的工资?这是我们江钢的内部机密!你这是在犯罪!”
他试图用“规定”、“隐私”、“机密”这些大帽子来压制林默,来为自己挽回一丝体面。
然而,他面对的,是早已看穿一切的林默。
林默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他没有理会冯涛的咆哮,只是拿起了麦克风,平静地转向台下的工人们。
“大家听到了吗?冯处长说,我侵犯了他的隐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一个月拿八千五的工资,这是他的隐私。你们一个月拿八百五,这是你们的命。”
“他觉得,用你们的命,去换他的隐私,很划算。”
这话说得诛心至极!
“放屁!”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台下的怒火,再次被拱高了三尺。
林默又道:“冯处长还说,这是厂里的机密。我想问问大家,江钢是谁的?是国家的!国家是谁的?是人民的!你们,就是江钢真正的主人!”
“主人想看看自己家的账本,想知道自己请的管家,一个月拿多少钱,干了多少活,这算不算窃取机密?!”
“不算!”
数万人的吼声,汇成一股,地动山摇!
林默的目光,终于落回到脸色煞白的冯涛身上。
“冯处长,你最后一个问题,我有什么权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冯涛耳膜嗡嗡作响。
“是省委省政府,给了我彻查江钢积弊的权力!”
“是在座的数万名江钢的兄弟姐妹,给了我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权力!”
“更是中国党员的身份,给了我将一切敢于侵吞国有资产、欺压工人弟兄的蛀虫、败类,揪出来,晒在阳光下,接受人民审判的权力!”
“这个权力,够不够?!”
冯涛被这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击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那些“规矩”和“道理”,在“人民”这两个字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台下数万双充满鄙夷和愤怒的眼睛。那眼神,像无数把淬毒的尖刀,将他的尊严和体面,凌迟得体无完肤。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连滚带爬地逃下了主席台,在工人们的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人群里。
一场公开的、漂亮的绝杀。
广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的狂欢。
林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他知道,打跑了一个冯涛,还会有更多的“冯涛”躲在暗处,伺机反扑。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他走到台侧,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林默瞬间就认了出来,是秦老。
“小林啊。”
秦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块万年寒冰,让林默周围的喧嚣和热浪,瞬间冷却了下来。
“广场上的戏,唱得很精彩。但是,年轻人,火玩得太大了,容易烧到自己。”
“有些东西,一旦烧成了灰,可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