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所谓的‘铁饭碗’,到底是什么?是那些每天在车间里累死累活,手上全是老茧的老师傅的饭碗?还是那些仗着自己有点关系,每天上班踩着点来,下班第一个走,一个月也干不了几件事的懒汉的饭碗?”
“是那些为了一个技术难题,几天几夜不回家,吃睡都在车间的技术员的饭碗?还是那些屁本事没有,就靠着拍马屁、拉关系,爬上个小组长、小科长,就对你们颐指气使的庸才的饭碗?”
“你们告诉我,这两种饭碗,它一样吗?!它凭什么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进了人群的心里。
广场上,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愤怒的工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看到了思索,更看到了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恍然。
是啊,厂里那些混日子的人,谁没见过?谁不恨?凭什么自己干得满头大汗,他们喝着茶水看着报纸,月底拿的钱却一分不少?
这不公平!
这股被压抑了多年的不公平的怨气,在这一刻,被林默赤裸裸地挑了出来。
“我今天要砸的!”林默的声音振聋发聩,他用手指着台下,“不是在座各位辛苦付出的师傅们、兄弟们的饭碗!”
“我要砸的,是那些趴在你们身上,一边吸着你们的血,一边嘲笑你们是傻子的懒汉、庸才、关系户的铁饭碗!”
“我要砸的,是这种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让老实人吃亏,让投机者得利的大锅饭!”
“这个饭碗,该不该砸?!”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人群中,一个站在前排,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的老工人,突然红着眼眶,用尽力气喊了一声:“该砸!”
这一声,仿佛一个信号。
“对!他妈的早该砸了!”
“凭什么李老三天天在家打麻将,也算全勤!”
“还有老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啥也不会,就因为他爹是车间主任,照样拿全额奖金!”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工人们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但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林默的愤怒,而是对内部积弊的滔天怨气。
风向,在这一刻,悄然逆转。
老张和小李在台上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张着嘴,看着台下从群情激奋要打人,到此刻同仇敌忾骂懒汉,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
老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梦。
他看着林默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在他的眼中,变得如同山岳一般高大。
这已经不是口才了,这是妖术。是能操控人心的妖术。
林默看着台下群情汹涌,他知道,第一把火,已经烧到了该烧的地方。
他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
嘈杂的广场,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大家担心,砸了大锅饭,自己的饭碗会不会也没了保障。”林默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变得诚恳。
“我向大家保证,改革,不是为了让大家没饭吃,而是为了让大家能吃上肉,吃好肉!”
“从下个月开始,江钢将实行全新的绩效考核制度。多劳多得,优劳优酬!你技术好,贡献大,你的工资,可以是别人的两倍、三倍,甚至十倍!上不封顶!”
“反之,那些混日子的,完不成基本任务的,对不起,江钢不养闲人!第一次警告,第二次降薪,第三次,卷铺盖走人!”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后的江钢,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谁也别想再舒舒服服地躺着!”
这番话,让勤恳的工人们眼中冒出了光,也让那些习惯了混日子的人,脸色变得煞白。
“我知道,你们不信。”林默笑了,“你们会觉得,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画大饼。毕竟,领导的话,你们听得太多了。”
他环视全场,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包括老张和小李在内,都险些惊掉下巴的话。
“所以,我决定,从我做起。”
他看着台下数万双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为了表示决心,也为了让大家监督。我在这里宣布,从下个月开始,我,林默,江钢集团党委第一书记,以及所有厂领导班子成员的工资,将不再是固定数额!”
“我们的工资,将和全厂所有一线工人的平均绩效,直接挂钩!”
“你们的平均工资涨了,我们才能涨工资!你们的平均工资降了,我们,就得跟着一起降!”
“我林默,还有这帮厂领导的饭碗,从今天起,就和你们的饭碗,死死地绑在一起了!”
“你们说,这个决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