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当这句话真正从省委书记口中说出时,林默的脑子里还是嗡的一声。
党委第一书记!
这是一个在和平年代,几乎已经消失在企业建制里的称谓。它通常只在特殊时期,为了完成某项特殊任务而设立,拥有着超越常规的、绝对的权力。
让他一个二十六岁,刚刚提拔副处才几个月的年轻人,去执掌一个几十万人规模,总资产上千亿的庞大国企?
这已经不是破格提拔了,这是用火箭往上送!
林默的内心翻江倒海,但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知道,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拒绝的后果,他承担不起。而接受,他将要面对的,是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是一座看似不可能翻越的大山。
他站起身,对着省委书记,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只有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承诺。
……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极小的范围内,引爆了巨大的能量波。
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韩立的办公室里。
当韩立接完那个来自省委组织部的电话后,他握着话筒,呆坐了足足有五分钟。
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骇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林默,那个他本以为只是个笔杆子硬、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那个他几次三番敲打警告,想要撇清关系的对象,竟然一步登天,成了江钢的“第一书记”?
这个任命背后代表着什么,韩立比谁都清楚。
这代表着省委书记对林默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这代表着林默已经从一个“笔杆子”,蜕变成了一柄真正的,可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刀把子”。
韩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对林默的那些“警告”和“敲打”,想起了自己默许他搞“显微镜报告”时的那点“甩锅”的小心思。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这些小聪明,简直可笑得像个小丑。
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林默彻底撕破脸。否则,今天被清算的,可能就不是武建军,而是他韩立了。
他对林默的态度,在这一刻,完成了从忌惮到敬畏的转变。
而整个政研室,也在极短的时间内,知道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办公室里雅雀无声。那些曾经对林默有过轻视、嫉妒、排挤的“才子”们,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新来的副处长,不是龙,是条真龙。一条过江的,能搅动风云的真龙。
而此时,真正的风暴中心,林默已经回到了江钢集团的临时办公室。
老张和小李见他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主任,怎么样?书记没批评您吧?”老张小心翼翼地问。
林幕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刚刚下发的红头文件,递了过去。
老张疑惑地接过,小李也凑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文件上的标题和内容时,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关于林默同志兼任江东钢铁集团党委第一书记的任命通知》
老张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林默,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第……第……第一书记?”老张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手里的那张纸,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主……不,书……书记……林书记……您……您这是……成了江钢的一把手了?”
小李更是直接石化在了原地,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热水溅了一裤腿,他却毫无知觉。
林默拿起自己的水杯,平静地喝了一口水,仿佛那份文件上任命的不是自己。
“一个临时的职务而已。”他说。
临时?
老张快哭了。我的亲娘哎,执掌几万人生计的封疆大吏,您管这叫临时职务?您这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林书记”,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碾压,已经碎成了渣。
林默没有理会两个已经彻底当机的手下。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傍晚的风带着钢铁厂特有的铁锈和焦炭味吹了进来。
他看着远处那片在暮色中依旧灯火通明,却死气沉沉的庞大厂区,眼神变得悠远而坚定。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战场。
他转过身,对还在石化状态的老张说:
“老张,去通知下去。”
“通……通知什么?”老张下意识地问。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明天上午九点,在厂区中心广场,召开全厂职工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