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讲优胜劣汰，他跟你讲当年建厂时的艰苦奋斗。
你跟他讲法律法规，他跟你讲什么是“历史遗留问题”，什么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政策”。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对称的战争。
林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甚至超过了当初面对省委书记的时候。书记的压力是自上而下的权力威压，而秦老的压力，则是一种自下而上、无孔不入的“势”。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直平静地看着自己茶杯的秦老，忽然缓缓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人群，不偏不倚地，和最后一排的林默对上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浑浊，却又锐利如鹰。
仿佛能穿透你的皮囊，看透你所有的心思。
林默没有躲闪，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尊敬。
秦老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就像在看一个闯入自己院子里的陌生人。
然后，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茶杯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林默的脑海里，剧本却瞬间刷新了。
【对主角初始印象：审视\/轻微不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林默心中一凛。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泰山”看到了。而且，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
“咳咳，”主席台上，老干部局的局长清了清嗓子，拿起了话筒，“各位老领导，老同志，大家上午好！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忆光辉岁月，谈发展变化，首先，我代表省委老干部局，对各位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台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局长显然也习惯了这种场面，继续笑着说道：“今天，我们还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我们省新成立的国企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林默同志！大家欢迎！”
唰！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林默身上。
这一次，目光中的情绪，比刚才更加复杂。有惊讶，有恍然大悟，更多的，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审视。
原来，他就是那个最近在省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钦差大臣”。
林默站起身，再次向四周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老领导，老前辈，我是林默，是来向大家学习的。”
说完，便坐了下来。多一句话都没有。
这份沉稳和低调，让不少原本准备看他笑话的老人，都暗暗点了点头。
主席台上的局长又讲了几句开场白，然后，他看向了第一排的中央。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省建设的功臣。其中，有一位老领导，他的名字，和我们省的工业发展史，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志，上台为我们讲几句！”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比刚才欢迎局长时，要热烈真诚百倍。几乎所有老人，都挺直了腰板，用力地拍着手，眼神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
在一片掌声的海洋中，秦老缓缓站起身，他没有走向主席台，只是走到了第一排的前面，转过身，面向着所有人。
他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雷鸣般的掌声，戛然而止。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真正的交锋，即将开始。这不是用刀剑，而是用言语和气场。
秦老目光扫视全场，最后，意味深长地在最后一排的林默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他清了清嗓子，用那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