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过奖了,我就是运气好。”林默谦虚道。
菜很快就上齐了,每一道都极尽奢华,什么堂灼东星斑、炭烤小牛排、佛跳墙,摆了满满一桌。李建国亲自打开一瓶酱色的茅台,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林处长,咱们搞经济工作的,不兴那些虚的。今天不谈公事,就是交个朋友!这第一杯,我敬你,感谢你们政研室对我们这些企业的关心!”李建国端起酒杯,不由分说地就要跟林默碰杯。
“李董,实在不好意思,”林默歉意地笑了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我酒精过敏,医生嘱咐过,滴酒不能沾。我就以茶代酒,敬您和王处长。”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李建国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豪爽:“哈哈,没事没事!身体要紧!是我们考虑不周。小赵,快给林处长换一壶最好的大红袍!”
一旁的王处长眼神闪了闪,没再说话。而那个叫小赵的助理,则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林默两眼。
第一轮试探,林默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建国和王处长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从国际经济形势,聊到省里的产业布局,言谈间尽显自己的格局和见识。林默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偶尔在李建国问到他时,才说几句场面话,滴水不漏。
他就像一块海绵,把所有的信息都吸收进去,却不透露出自己的任何一点水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位穿着华美晚礼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提着古筝。两人皆是容貌绝色,气质出尘。
“李董,王处长,”小赵助理笑着介绍,“这两位是省歌舞团的首席演奏家,知道您二位在这里,特地过来助助兴。”
李建国大手一挥:“好好好!来,给林处长弹一曲《春江花月夜》!”
两位女子盈盈一拜,在角落坐下,悠扬的乐声缓缓响起。其中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眼神更是若有若无地飘向林默,眼波流转,媚意天成。
糖衣炮弹的第二发,来了。
林默却像是没看到那女子的眼神,他侧耳倾听着音乐,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甚至还跟着节奏轻轻点头,仿佛真的沉醉其中。
一曲终了,他带头鼓掌:“好!高山流水,余音绕梁。早就听说省歌舞团藏龙卧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他只夸音乐,不看人。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李建国看着林默那张油盐不进的脸,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给王处长使了个眼色,王处长会意,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席。两位演奏家也识趣地告退。
包厢里,只剩下了李建国、林默和助理小赵三个人。
图穷匕见的时刻,到了。
“林老弟啊,”李建国换了个称呼,语气也变得亲近起来,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沧桑,“不瞒你说,我今天请你来,除了想交个朋友,也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他指了指自己,苦笑道:“外人看我风光,都叫我什么‘明星企业家’。可谁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年我接手红星厂那个烂摊子的时候,厂里连发工资的钱都拿不出来。几千个工人,几千个家庭,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奋斗史”,如何顶着压力变卖落后设备,如何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拉投资,如何带领工人们没日没夜地干,才有了今天的建国重工。
故事讲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仿佛他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林默静静地听着,心里冷笑。这故事里,唯独没有提那八百万马克的德国设备去了哪里,也没有提那些被低价变卖的优质土地和厂房,最后又如何回到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我听说,你最近在调查红星厂的旧事?”李建国终于切入了正题,他盯着林默的眼睛,“老弟,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想干出点成绩。但有些事,是历史遗留问题,太复杂。水搅浑了,对谁都没好处。”
林默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建国见他这副模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狠厉。他不再绕圈子,直接从身旁的爱马仕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礼盒,推到了林默面前。
“老弟,咱们一见如故。”李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诱惑的磁性,“你在省城,一个人打拼也不容易。这是我旗下地产公司刚开盘的一个楼盘,位置最好的一套小三房。钥匙和房本都在里面,已经办好了,写的你的名字。”
他轻轻打开盒盖,露出了一把精致的黄铜钥匙,和一本红得刺眼的房产证。
“这不算什么,就是哥哥的一点心意。你以后就是我亲弟弟,在省城有任何事,报我李建国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赤裸裸的收买了。一套省城黄金地段的房子,价值数百万,足以让任何一个年轻人放弃所有的原则和抵抗。
助理小赵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见过太多在这样的“心意”面前,瞬间缴械投降的所谓“硬骨头”。
包厢内,檀香袅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李建国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林默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红色的房产证上,久久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