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那句带着“请教”意味的话,像一颗投入真空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回音,却让办公室里的气压骤然凝固。
刘建军和王春梅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两人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在他们的记忆里,孙局长最常说的话是“这事先放一放”、“按流程走”、“让我想想”,何曾用这种近乎商量的口吻,去问询一个下属的意见?
尤其是,这个下属才来了两天。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面崭新的锦旗,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里过去的一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默没有立刻开口。他先是看了一眼孙海,然后目光扫过桌上那摞厚厚的卷宗,最后才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孙局,您是老信访,处理过的复杂案件比我见过的都多,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孙海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半分。这话说得舒服,既是事实,也给足了面子。
“我一个新人,刚接触信访工作,没什么成型的思路,更谈不上什么处理意见。”林默话锋一转,拿起最上面那份关于纺织厂下岗工人的案卷,轻轻翻开,“我只能就事论事,说说我看了卷宗后的一点不成熟的看法,您是老前辈,还得您来给我参谋参“谋,把把关。”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谦逊的态度,又暗示了自己已经看过卷宗并有了想法,更重要的是,他把最终的决策权,像一个精美的贡品,又恭恭敬敬地捧回到了孙海面前。
孙海看着他,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他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飞速回放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这个年轻人,从踏入信访局的第一天起,就透着一股邪门。他好像完全不懂官场的规矩,又好像比谁都懂。
他刚来,自己想给他个下马威,把他和那堆“死亡卷宗”一起扔在角落里。换做任何一个有背景来镀金的年轻人,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早就找关系告状去了。可他倒好,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真就把那些积压了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当书一样看了起来。
那份专注,当时在孙海看来,是书呆子气的愚蠢。现在回想,那分明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