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那个不停闪烁的路由器上。他看着那微弱的灯光,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触发了【紫色剧本】的话。
“大妈,其实这网速,是挺慢的。”
“就像咱家的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你好不容易想跟他说句话,这信号,就断断续续的,听不清,也看不着,心里急得慌,可你又没办法。”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张翠花用愤怒和焦躁伪装起来的层层铠甲,直抵她内心最柔软、最委屈的地方。
张翠花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愣愣地看着林默,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积攒了许久的孤独、委屈、被忽视的情绪,在这一刻,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完全道破。
她不是在为一根网线折腾。
她只是想在想念孙子的时候,能顺畅地看他一眼,听听他的声音。她只是想证明,在这个越来越快的世界里,她这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老人,还没有被彻底抛弃。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我那儿子儿媳,都在外地,一年到头……就过年回来一趟。”张翠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一颗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孙子在部队,管得严,打电话也不方便……我就想……我就想看看他……”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哭诉,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诉说着老伴走得早,诉说着儿子工作忙,诉说着自己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默没有劝,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递上一张纸巾。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的。他需要做的,只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许久,张翠花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默:“让你见笑了,小伙子。”
“没什么,大妈。”林默摇了摇头,“心里不痛快,说出来就好了。”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电信公司一个朋友的电话,这次他没有走客服流程,而是直接找到了负责这个片区的维护主管。
他没有以上压下,只是简单说明了情况,着重强调了这是一位独居的军属老人,孩子在部队保家卫国,老人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和孙子顺畅地视频通话。
电话那头的主管听完,立刻表示半小时内,一定派最好的师傅过来解决。
挂了电话,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张翠-花看着林默,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警惕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看待晚辈时的慈爱和感激。
“小林啊,还没吃饭吧?别走了,大妈给你下碗面条!”她不由分说,站起身就往厨房走。
“大妈,不用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吃碗面算什么!”张翠花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违的热情和活力。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了上来。面条筋道,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林默确实饿了,他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张翠花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脸上一直挂着笑。那笑容,是林默今天在她脸上看到的最真实、最温暖的表情。
“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
“好吃,大妈,您这手艺,比外面馆子里的强多了。”林默口齿不清地赞叹道。
“好吃就多吃点。”
一碗面下肚,林默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他起身告辞,张翠花一直把他送到楼下。
临走前,张翠花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小林啊,大妈以前……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我再也不去闹了。”
“大妈,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林默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一张纸上,递给了她。
看着林默远去的背影,张翠花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回到信访局那栋小楼,天已经完全黑了。办公室里的人早就走光了,只有局长孙海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林默没有去打扰他,径直回到自己的角落,继续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
孙海办公室的门,悄悄开了一道缝。
他看着那个在灯下默默工作的年轻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小子,竟然真的去了。
而且,看样子,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就在这时,孙海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赶紧接了起来。
“喂,老李啊,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李主任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好奇:“老孙,行啊你,藏得够深的啊!你们信访局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微服私访’的青天大老爷,我们都不知道?”
孙海一愣:“老李,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主任在那头笑了,“我刚接到电信公司老总的电话,说是你们信访局一位姓林的副局长,亲自上门为军属老人解决网络问题,把人家感动得一塌糊涂。电信老总还特意跟我说,要给这位林局长点个赞,说你们信访局这服务意识,都赶上海底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