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去解释任何疑点,而是用一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欲望,覆盖了所有的疑点。
一个被压抑太久、野心膨胀、偶得横财后心态失衡的底层小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这种人,做事没有章法,不讲规矩,全凭一股子狠劲和贪婪在驱动。他帮夏清,是出于私怨;他来投靠,是出于贪婪。这一切,都和他是不是“谁的人”无关。
他只是一个想发财的小人物。
这种人,在金爷眼里,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却最真实,也最容易控制。
因为他的欲望,是写在脸上的。
许久,金爷那一直轻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重新端起紫砂壶,给林默那只空杯,又倒上了一杯茶。
“火气这么大,伤身。”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已经悄然淡去,转而变成了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审度。
“你的意思是,你谁的船都不想上,就想自己弄条小舢板,跟着我们这些大船后面,捞点小鱼小虾?”
林默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咕咚一口喝干,像是在解渴,也像是在压惊。
“我……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抹了把嘴,声音沙哑,“我人微言轻,没资格上谁的船。我就是想……想发点财,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他又把“孝子”的人设,不着痕迹地捡了回来。
金爷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弥勒佛般的笑容。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
“有野心,是好事。怕就怕,没野心,还想得多。”
他似乎是相信了林默的说辞,但最后的试探,还没有结束。
“那你刚才,在楼下,为什么要问周书记那块废地?”金爷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像手术刀一样,再次切向了林默刚才行为中最不合逻辑的一点,“你就算想捞点汤喝,也该盯着那些边边角角的商业地块,问一块连路都不通的工业废墟,图什么?”
林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变成了那种愣头青式的理直气壮。
“金爷,我这不是……没钱嘛!”他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委屈,“cbd、富人区,那些地方的地,别说买了,就是进去看一眼,我兜里的钱都觉得害臊!我琢磨着,大佬们吃肉,我总得找个地方下筷子吧?我看那块地那么大,位置又偏,周书记都说是废地了,肯定没人要。我就想,能不能请您帮帮忙,用个三瓜俩枣的价钱把它盘下来。”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和贪婪。
“我想着,现在是废地,可万一呢?万一十年八年之后,城市发展到那儿了,政府要重新规划,那我不是……就发了吗?这不就跟买彩票一样嘛!投个小的,万一中了呢?”
这个解释,简直是“愣头青”和“投机者”的完美结合。
它蠢得恰到好处,贪得明明白白。
在座的都是玩弄资本和权力的大鳄,他们玩的都是高确定性的项目。而林默这种“买块废地等升值”的逻辑,在他们看来,幼稚得可笑,完全是底层小市民的赌徒心态。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显得无比真实。
金爷看着林默那双因为谈到“发财”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终于,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笑声里充满了真正的愉悦。
“你小子,真是个……天生的赌徒!”他指着林默,摇了摇头,“行,我喜欢你这股劲儿。不就是一块废地吗?我帮你拿了。”
林默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金爷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谢谢金爷!谢谢金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金爷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不过,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
林默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投名状”,现在才要递上来。
金爷端起茶杯,撇了撇茶叶沫,慢悠悠地说道:“那块地,我可以帮你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低价弄到手。但是,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默胸前那支“母亲送的”派克钢笔上。
“你这支笔,不是会录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