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时间仿佛被夏清月那句平静的问话冻结了。
所有的声音——窗外的风雨,设备运行的嗡鸣,人员走动的嘈杂——都在瞬间退潮,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数十双眼睛,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赵立春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电视直播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江州市的千家万户,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屏幕,看着这位市委副书记。看着他如何解释那道狰狞的、如同恶魔微笑般的裂缝。
“我……这个……”赵立春的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舒适的椅子上,而是被绑在烧红的铁柱上,被全市人民的目光炙烤。
解释?怎么解释?
说那是正常的?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说那是刚出现的?那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固若金汤”就是个笑话!
“可能……可能是年代久了,一些正常的……结构沉降……”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
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在直播镜头前,显得格外可笑。
没人笑得出来。
下一秒,江州市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结构沉降?他当我们是傻子吗!”一个正在吃宵夜的大排档里,一个壮汉猛地一拍桌子,啤酒瓶都震倒了。
“我爸就是搞工程的,他说这他妈就是要塌了!”一个大学生在宿舍里对着电脑屏幕大吼,声音里带着恐惧。
网络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以一种井喷式的姿态彻底爆发。
【我操!还他妈在狡辩!这种人怎么当上领导的?】
【查!必须严查!这大坝要是塌了,我们下游几十万人怎么办?!】
【那个叫林默的年轻人是英雄!赵书记?我呸!】
【豆腐渣工程!这是拿我们几十万人的命开玩笑!】
【省里没人管吗?中央没人管吗?!救命啊!】
民意,在这一刻,汇聚成了足以掀翻一切的滔天巨浪。恐慌,愤怒,质疑,像病毒一样,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指挥部里,赵立春的辩解声淹没在一片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中。此起彼伏的铃声,像是一曲为他谱写的送葬曲。
市长热线被打爆了。
应急办的电话被打爆了。
所有对外公布的政府部门电话,在这一刻,都成了市民情绪的宣泄口。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部红色的电话机,发出了与众不同的、沉重而急促的鸣响。
那是省委总机。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聚焦在那部电话上。一名秘书颤抖着手接起,听了不到两秒,脸色瞬间煞白,他捂住话筒,几乎是用气音对夏清月说:“市长……是……是省委周书记的电话……”
周书记,省委一把手。
夏清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接过了电话。
“周书记,我是夏清月。”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雷霆般的咆哮,但指挥部里无人能听清。人们只能看到,夏清月挺直的背脊,在聆听的过程中,像一杆标枪,纹丝不动。
“是,我明白。”
“情况很严重,但现场暂时可控。”
“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
“请省委放心,我保证,在场的每一名干部,都会全力以赴,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是,我们全力配合巡视组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