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预算、安插亲信……
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在林默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模糊的轮廓。而夏清月，这位新来的、锐意改革的女市长，显然是动了这块不该动的奶酪。
林默忽然想起刘建明那杯八宝茶，想起他那句看似吹捧的“夏市长慧眼识珠”。
他现在明白了。
夏清月将他从地方志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捞出来，一步登天，调入市政府办公厅，或许不仅仅是欣赏他的才华。
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干净”。
他没有背景，没有派系，不是任何人的亲信。他就像一张白纸，被直接放在了棋盘上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位置。
他不是秘书，他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冲锋陷阵，试探对方火力的“卒”。
想通了这一点，林默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感到一阵奇异的冷静。
被人当棋子，总比当一个无人问津的弃子要好。棋子，至少还有改变棋局的可能。
而他，恰恰拥有那独一无二的、能够看穿棋局的【情绪剧本】。
夜色渐深，窗外的车流声渐渐稀疏。
林默就这么在黑暗里静坐了很久，直到身体的僵硬和腹中的饥饿感将他拉回现实。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同了。他不能再用过去那种“职场生存”的心态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王德发的捧杀，刘建明的试探，那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主菜，是赵立春那样的红色剧本，是城南旧改项目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浑水。
他抱着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空旷的办公室。
或许，明天他一踏进这里，就会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
或许，夏市长会交给他一份他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那又如何？
既然已经身在棋局之中，那就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他走到综合一处的门口，正要伸手关灯，走廊尽头的市长办公室，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夏清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西装套裙，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头发也随意地挽在脑后，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清减和疲惫。
她的脸色在走廊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明亮，像两颗在寒夜里燃烧的星辰。
四目相对。
整个走廊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夏清月显然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她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林默和他脚边的纸箱上。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想好了数个版本的说辞。
加班学习，熟悉文件……
然而，夏清月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默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
他知道，夏清月一定猜到了什么。
她那最后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下属，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派上用场的武器。
就在林默以为今晚的一切就此结束时，已经走到电梯口的夏清月，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清冷的话语。
“林默。”
“明天早上八点半，来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