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主任,这茶叶,从头到尾都是李主任的,我只是一个负责保管开水瓶顺便保管一下茶叶的。我的职责,就是确保它完好无损,等主任什么时候想喝了,我再原封不动地给他送回去。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那茶叶的包装,我连动都没动一下!”
一番话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王建国,眼神里充满了“组织请一定相信我”的纯真。
“噗……”
旁边的记录员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又赶紧用咳嗽掩饰了过去,憋得满脸通红。
王建国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往上涌了。
保管?
这是他听过的,最清新脱俗,也最无懈可击的解释。
你说他在撒谎?可他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合情合理。一个新人,被领导安排“保管”贵重物品,他敢拒绝吗?这在机关单位里,简直是天经地义。
你说他没撒谎?可这套说辞也太鬼扯了。谁会信一个副主任会把一盒茶叶交给一个新人“保管”?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法律和纪律层面,林默的这番话,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他没有收礼,他只是“保管”。皮球被他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踢回给了李鬼祟。
现在,轮到李鬼祟来解释了。他到底是“赠予”,还是“委托保管”?
如果他承认是“赠予”,那他就坐实了收礼再转送,试图腐化年轻干部,罪加一等。
如果他顺着林默的话,承认是“委托保管”,那行,这茶叶就跟林默彻底没关系了,纪委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处理林默。
王建国看着林默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寒意。这小子,太可怕了。
他能在杀机四伏的审问中,精准地找到那个唯一的,能让自己毫发无伤地脱身的逻辑奇点。他前一秒还是挥斥方遒的棋手,后一秒就能变成人畜无害的绵羊。这种对人设的瞬间切换能力,这种将复杂问题简单化、荒诞化的能力,根本不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该有的。
这是一个天生的……官场上的怪物。
“咳。”王建国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尴尬又诡异的气氛。他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从林默把“保管开水瓶”的逻辑抛出来的那一刻,关于茶叶的这条线,就已经断了。
他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欣赏,有忌惮,还有一丝哭笑不得。
“行了,林默同志,今天就到这里。”王建国站起身,“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会去核实。茶叶,暂时由我们封存取证。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江州市,要随时保持电话畅通。”
“好的好的,我一定配合组织!”林默立刻站起来,点头哈腰,像个终于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王建国没再理他,转身对记录员说了一句:“你送林默同志回去。”
然后,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另一个守在门外的工作人员吩咐道:
“去,把地方志办公室的李鬼祟副主任,请过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