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滑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缠绕上武小鱼的脖颈与腰腹。那并非金属的触感,而更像是无数条来自九幽深渊的毒蛇,骤然勒紧了猎物。武小鱼浑身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接触点爆炸般蔓延,顷刻间流窜四肢百骸,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成冰。他眼前骤然发黑,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只余下喉管被强行扼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骨头在巨大的收缩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死亡的冰冷气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舔舐着他的灵魂。
“呃啊——!”他痛苦地蜷缩,身体因窒息和剧痛而剧烈痉挛。
“哼,蝼蚁挣扎,徒增痛苦。”凌云子立于半空,宽大的玄青色道袍在阴风里猎猎作响,脸上那惯常的悲悯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俯瞰尘埃的冰冷与漠然。他手指微动,缠绕着武小鱼的九幽锁魂链骤然收紧!更多的黑气从锁链深处弥漫出来,如同活物般疯狂钻向武小鱼的身体,所过之处,皮肉迅速失去血色,透出一种死寂的灰败。
就在那足以腐化神魂的九幽死气即将彻底侵入武小鱼心脉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磅礴生命意志的翠金色光芒,骤然从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爆发出来!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威严,瞬间穿透了他残破的衣物,将周遭粘稠的黑暗强行逼退数尺!光芒的核心,赫然是无数细密如发、却坚韧无比的翠金色根须虚影!这些根须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贪婪而霸道地缠绕上勒紧武小鱼的锁链,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植物,疯狂地吮吸着锁链内蕴藏的浓郁九幽黑气!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响密集响起。那令凌云子都为之自傲的九幽死气,在翠金色根须的缠绕吞噬下,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黯淡、消散!与此同时,武小鱼身体表面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异变。他左臂上那原本已蔓延至大臂的、带着金属冷光的诡异鳞片,竟如同潮水般急速消退,一路退至手腕,仿佛被那翠金光芒强行净化、逼退!更令人惊骇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灰白色的、如同古老虬根般的虚影若隐若现,盘绕交错,散发出一种与翠金光芒同源、却更加苍茫混沌的气息。
“什么?!”一直冷漠掌控全局的凌云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贪婪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微微失声,“竟能吞噬九幽之力?!这…这绝非寻常根骨!”他眼中精芒爆射,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的野兽,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覆盖。
震惊过后是更狠厉的杀意。他隐藏在道袍袖中的手指悄然掐出一个极其隐晦的法诀,嘴唇无声翕动。
咔!咔!咔!
缠绕在武小鱼身上的九幽锁魂链表面,那些原本流淌着幽暗光泽的、如同活物般的繁复雷纹,骤然间寸寸炸裂!碎裂的雷纹之下,并非锁链本体,而是翻滚涌出更加浓郁粘稠、带着强烈腐臭气息的蚀魂黑雾!这黑雾比之前的死气更加歹毒,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地扑向翠金根须,试图将其污染、腐蚀!
翠金根须的光芒顿时一阵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武小鱼刚刚感觉到的些许轻松瞬间被更猛烈的痛苦淹没,那蚀魂之力穿透根须的防御,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骨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他身体表面的灰白根须虚影也剧烈波动起来。
“啊——!”武小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黑雾的侵蚀下剧烈抽搐。
凌云子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天悯人的宏大回响,瞬间盖过了武小鱼的痛呼,压过了村民的惊惶议论,清晰地传遍整个血腥弥漫的村口:
“妖孽凶顽!九幽魔气躁动反噬!单凭贫道一人之力,恐难压制此獠,需借后山地脉龙气相助,方能彻底将其镇杀,保一方安宁!青山村父老,速速随我前往后山祭坛,以血为引,沟通地脉!此乃救村唯一生路!”
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魔咒,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恐慌早已如野草般在村民心中疯长,此刻听闻“唯一生路”,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看着半空中“苦苦压制妖邪”的仙长,再看看地上那被黑气锁链缠绕、身上不断浮现诡异鳞片和根须虚影的武小鱼,恐惧最终压倒了理智。
“听仙长的!去后山!”
“快走!去祭坛!”
人群在极度的恐惧驱使下,开始骚动着向后山方向移动。
“站住!谁也不准去!”一声如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炸响。武震天浑身浴血,那柄陪伴他半生的厚重柴刀已不知丢在何处,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死死挡在人群通往后山的路口。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凌云子,眼中是彻骨的恨意与洞察一切的悲愤,“凌云子!你这披着人皮的恶鬼!什么沟通地脉?分明是要血祭我等!那后山祭坛,是害人的陷阱!乡亲们,莫要被他骗了!”
他的怒吼,在巨大的恐惧浪潮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徒劳。大多数村民只是麻木或惊恐地绕过他,只有少数几人脚步迟疑。
“冥顽不灵!”凌云子眼中杀机暴涨,耐心彻底耗尽。他冷哼一声,空着的左手对着武震天方向随意一指。
呜——!
那根原本缠绕武小鱼的九幽锁魂链,其中一端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幽影,瞬间撕裂空气!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闷响!
武震天所有的怒吼和阻拦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截流淌着粘稠黑气的冰冷锁链,如同来自地狱的毒牙,已然洞穿了他结实的右肩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狠狠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撞在一堵残破的石墙上。
“爹——!”武小鱼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那只锁链狠狠贯穿!
深入骨髓的阴寒与剧痛瞬间淹没了武震天。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滚落。更可怕的是,那锁链上附着的蚀魂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裸露在外的右臂肌肉下,一条条暗青色的、酷似鳞片的诡异纹路,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宣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处向上蔓延、生长!一股暴戾、嗜血的狂躁意念,如同毒藤般开始缠绕他的神智。
“拖上他!”凌云子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处置一件垃圾,“阻挠镇魔大计,其血其魂,亦可为引!”
几个被彻底吓破胆的村民,在凌云子目光的逼视下,颤抖着上前,粗暴地拖拽起因剧痛和侵蚀而几乎失去反抗之力的武震天,汇入了涌向后山的人流。
武小鱼被锁链拖拽着,如同一个破败的木偶,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碰撞。粗糙的砂石磨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肉,留下道道血痕。凌云子悬浮于众人头顶,如同驱赶牲畜的牧者,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挣扎。锁链上蚀魂黑雾的侵蚀从未停止,与体内圣树种子爆发的翠金根须激烈交锋,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如同在他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的炸弹,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视线因痛苦而阵阵模糊,唯有心中一点火焰在疯狂燃烧——愤怒,对凌云子的;恐惧,对父亲处境的;还有一丝渺茫却不肯熄灭的、对那枚神秘种子的希冀。
后山坳地,一处被岁月和藤蔓掩埋的古老祭坛终于被惊恐的村民挖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的阴冷。祭坛中央,是一个丈许方圆的青铜阵盘,盘面布满了扭曲如蛇虫爬行、又似无数痛苦人面堆叠的暗红色符文,在昏暗中隐隐流动着不祥的光泽。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阵盘上七个关键的凹槽节点,赫然镶嵌着七具蜷缩焦黑的尸骸!尸骸早已炭化变形,却依旧保持着临死前极度痛苦挣扎的姿态,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望向天空——正是数月来青山村陆续失踪的那些最强壮的猎户!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阴寒和悲愤扼住了所有村民的喉咙。死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山坳,只有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时辰已到!”凌云子眼中爆发出狂热而贪婪的光芒,他猛地一挥手,那根贯穿武震天肩膀的锁链如同活物般自行抽出,带起一溜乌黑的血珠。武震天闷哼一声,几乎瘫软在地,右臂上的暗青鳞纹已蔓延至肘部,眼神时而涣散时而暴戾。同时,缠绕武小鱼的锁链也猛地松开,将他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甩向祭坛中心——那青铜阵盘的正上方!
“以尔等精血魂魄,祭我魔功,开——!”凌云子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爆发出冲天的乌黑光芒,狠狠拍向脚下的祭坛基座!
轰隆——!!!
整个山坳剧烈震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祭坛中心的青铜阵盘上,那些暗红符文骤然亮起,发出妖异的血光!阵盘中央,坚硬的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烈硫磺与死亡气息的深渊缝隙狰狞地张开!粘稠如融化的沥青、漆黑如墨汁的浆状物从中疯狂翻涌而出,带着刺鼻的恶臭和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那是被强行抽取、浓缩到极致的污秽地脉死气!
“呃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