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暗处的眼睛
日子仿佛又滑入了往日的节奏，却又分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扎纸店里，阳光依旧每天准时透过窗棂，照亮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份隐于日常下的紧绷。
张清玄的恢复速度很快，不过两三日，那点疲惫苍白就已消失不见，重新变回那副懒散模样，靠在躺椅上，捧着紫砂壶，仿佛能坐到地老天荒。只是偶尔，在他闭目养神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在躺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莫名，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胖子依旧忙碌于厨房与店铺之间，被张清玄以“恢复期需要营养”为由，变着法子使唤去买各种好食材，零花钱的赤字眼看着就要突破天际。他一边在心里痛斥资本家老板的残酷剥削，一边又乐呵呵地研究新菜式，试图用美食抚慰大家（主要是他自己）在黑风山受到的“心灵创伤”。
陈子轩的转变最为明显。他不再整天想着出去浪，而是真的沉下心来，跟着张清玄那零星半点的指导，以及凌薇偶尔帮忙查找的一些基础典籍，认真地练习那几个简单的发力动作和粗浅的吐纳法。虽然进步缓慢，但那股认真劲儿，让胖子都啧啧称奇。
凌薇则几乎将自己完全埋进了故纸堆和电脑资料里。张清玄给出的“太古星墟”线索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虽然茅山典籍中关于此的记载语焉不详、支离破碎，大多被视为荒诞传说，但结合虚云子离经叛道的理念和玄冥展现出的诡异手段，她渐渐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关联。她知道自己修为浅薄，帮不上大忙，便希望能在这信息整理和分析上，为师兄多分担一些。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胖子在后院清洗食材，哗哗的水声和偶尔的哼唱声传来。陈子轩在店门口的空地上，顶着日头，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劈刺动作，汗流浃背。凌薇则在角落里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沉思。
张清玄依旧在躺椅上假寐。忽然，他敲击扶手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睛没有睁开，却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店内每个人耳中：
“胖子，东街口第三根电线杆
胖子的哼唱声戛然而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探头往外看了看，嘟囔道：“不能吧？王婆子在那摆摊十几年了，风雨无阻的……”
“是个生面孔，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右手虎口有厚茧，看人的眼神不对，不像做小生意的。”张清玄的声音依旧平淡。
凌薇闻言，立刻警惕起来，走到窗边，借着店内阴影向外望去。果然，东街口水果摊后坐着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总是笑眯眯的王婆子，而是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黝黑汉子，他看似在整理水果，目光却时不时状似无意地扫过扎纸店这边。
“师兄，你是说……”凌薇脸色微变。
“被人盯上了而已。”张清玄终于睁开眼，拿起紫砂壶抿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玄冥吃了亏，总得派几只苍蝇来看看情况。异管局那边，估计也增派了人手。”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胖子和陈子轩都紧张起来。陈子轩也不练了，凑到门口，紧张地张望：“玄哥，那……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把他们赶走？”
“赶走？”张清玄瞥了他一眼，“赶走明处的，还会来暗处的。让他们看着吧，正好省了我们出去打听消息的功夫。”
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外面那些窥视的目光不过是夏日的蚊蝇，不值一提。“胖子，晚上加个辣子鸡丁，多放辣椒。”
胖子：“……哦。” 他心里吐槽：‘这都被人盯梢了，还惦记着吃辣子鸡丁呢！老板的心是真大！’
然而，张清玄的平静并非故作姿态。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我行我素，该吃吃，该喝喝，偶尔指点一下陈子轩，或者对凌薇整理出的资料点评一两句。他甚至会在傍晚时分，趿拉着人字拖，慢悠悠地走到街对面王老头的杂货店买包烟，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几个固定的监视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街景。
他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那些监视者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观察，评估威胁，收集信息。可目标人物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吃饭，偶尔逗逗店员，最大的动作就是去买包烟，这能观察出什么来？
只有凌薇隐约感觉到，师兄并非真的毫无动作。他偶尔看似随意地点出监视者的位置和特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示威。他在告诉暗处的人：我知道你们在，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这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影。
扎纸店早已打烊，店内一片黑暗寂静。后院，胖子轻微的鼾声规律地响起。阁楼上，张清玄盘膝而坐，并未入睡，灵觉如同水波般悄然弥漫在店铺周围。
雨声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雨滴落地的声音，从店铺后墙的阴影处传来。那是一种近乎无声的移动，带着一种阴冷的、与活人迥异的气息。